等她洗漱完毕出了院门，只见昨日从侧门引路的小厮正守在院外。

见到她，忙噙着笑脸迎上来说：“姑娘可休息好了？”

小烛“嗯”了一身，反问道：“小哥有事？”

“是这样，老夫人实在不放心姑娘的安危，非得见上一面方能安心，因此尤管家特命小的一早在此等候，待姑娘休整好，至前厅相见。”

“啊？你是说林老夫人等了我一夜？”小烛惊恐万分，让主人家等已是大为不妥，更何况主人家还是年事已高之人，这、这是要添罪了呀！

小烛赶紧飞奔到前厅，不待喘匀，就冲了进去。

“慌里慌张的做甚？”林沐濯看她鼻尖冒汗，不由停下手中茶盏。

“将军……也在啊……”小烛瞧着老夫人喜笑颜开的模样，定是正与孙儿其乐融融呢，她这么莽撞地冒出来，当真突兀的紧！

“小烛，快来快来，快来祖奶奶这里！”林老夫人一看见她，更为欢乐，一个劲儿朝她招手示好。

如此溢于言表的热忱，只怕……她再次看向将军，对方却只是淡然地继续饮茶，似乎并不以为意。

小烛快走到祖奶奶身边，呐呐地道：“老夫人安好！奴婢惭愧，这个时候才洗漱好，累老夫人久等了。”

“嗳，哪儿的话！谁遇上昨日那等事都要缓上好几天呢！”老人家居然拉过她的手，轻轻握着，无比慈爱地问：“夜半睡得安稳吗？素儿说你吓坏了，给祖奶奶急的呀！心想着，如若噩梦连连，就来祖奶奶身边儿，老身活了一把年纪，普通鬼怪近不得身，正好给你安神压惊。”

“老、老夫人……”小烛这会儿可真需要有人给她压压惊了。

怎么一夜之间，林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又回到了之前那般，甚至比之前更加如火如荼，这可怎么叫人消受的了！

许是小烛求救的眼神太强烈，林沐濯终于放下茶碗，清清喉道：“老太太，素儿打算明日就启程回京。”

“啊？”老人家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怎的这次提早这么多？”

“京城事务繁忙，实在无暇久待。素儿看林家上下一切安好便放心了。”将军大人露出吾心甚慰的神情。

“可是……可是……”祖奶奶似乎极为纠结，冷不丁又看向小烛，那苦恼的神情便分外明显。

小烛生怕老人家想出什么不该想的点子，瑟缩着低下头，期望减少存在感。

不想，老太太竟从自己手腕上撸下一只玉镯，直接套进她腕间，郑重地说：“本来祖奶奶想回去多找些首饰样式让你慢慢选的，可你们明日就走了，祖奶奶就将这只玉镯赠予你，不要嫌它老气，这可是素儿的祖爷爷当年送给老身的定情之物。”

小烛吓得即将灵魂出窍，死活也不肯收下：“不不，不可不可，老夫人，这是折煞奴婢！太贵重了，真的太贵重了！”

不知道这镯子的来历也就罢了，眼下这情形，老夫人显然是把她当孙媳看待了。

但问题是，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不过遭了个劫，老夫人就把她当成了宝，难道昨夜将军大人跟老人家说了什么？

可他会说什么呢？莫非……

小烛不敢想下去，一是怕会错意，二嘛，自然是羞涩而不能自持呗！

这边厢拉锯半天没结束，林沐濯被吵得实在头疼，大手往玉镯上一按，直截了当地说：“老太太给了就拿着，主人家打赏，做奴婢的哪有推辞不要的道理！”

这……这真的可以吗？

小烛两眼发直地盯着所谓的“打赏”，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林老夫人也愣了愣，似乎对“打赏”二字颇为不满，但东西都送出去了，好像也不能要回来……

唉，本来挺情深义重的场面，硬是变成了一场普通的打赏。

镇国将军回京，来时如何隆重，去时自是如何浩大。

这些游山玩水的好日子，终止于抵京第三天。

“什么？这么快！”小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叹，就包袱款款，叫文渊领进了雅堂。

报道那日，雅堂祭酒申大人亲自接见，笑容还是上回那样和善，但如今身份摆在那儿，就算没穿官服，看着也挺威严。

一想到未来又得背书又得习字，还得离开将军府住到陌生的地方，小烛怎么也笑不出来。

文渊临走时，语气比平日温柔不少，似是看出了她的极不情愿，一再安慰道：“小烛，好好学，就算学不好，横竖也就三年时间而已……”

三年！

不提还好，一提更令人郁猝。她明明听说，大部分官家小姐只学一年就能放出来，为啥她要待满三年啊！

莫不是将军嫌她烦了，先支出去三年眼不见为净？

肯定是！

这一去雅堂，她可是三年回不了将军府，将军竟然连面都没露，要不是还有文渊相送，她简直都怀疑自己是被将军赶出来的！

文渊走后，申菱又跟她简单聊了聊，无非让她专心学业，早日学成之类……

唉，她一介厨娘，就算学的满腹经纶，到头来还不照样是个厨娘嘛！

想来，大智若申三小姐，也是对将军的安排很无语吧！

小烛在专司学员起居事宜的助教指引下走近一座跨院。

刚一进去，屋里就传来一阵清脆的娇笑声。

助教朝内喊道：“大家都出来迎接新同窗。”

很快，几个衣饰统一的妙龄女子们鱼贯而出。

先是一齐向助教行礼问好，然后便把打量的目光投注到小烛身上。

“这位是来自镇国将军府的紫烟，从今日起紫烟就要与诸位成为同窗，共同在雅堂学习生活，大家一定要互相照应互爱互助。”

“是，谨遵助教教诲。”众女再次齐刷刷地行礼应答，那景象颇有些气势。

助教满意地点点头，留下紧张又呆滞的小烛，走了。

助教前脚刚一走远，姑娘们就呼啦啦围上来。

思春少女的关注点只有一个——

“钱助教说你来自镇国将军府，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