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统天下之越人歌
作者:红笺小烛 | 分类: | 字数:38.6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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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纸上交流
钱夕替她道了谢,送走了太医署丞。折回来时又改道去了趟厨房装上几样清粥小菜,最后备齐笔墨纸砚。
她料想小烛醒来后必定有好些问题要问,她可没力气吼着回答,写在纸上反而轻松些。
果然,刚露面,小烛就从床上爬起来。左右两遍的脸颊上各覆了一大团青绿色膏药,就像顶了两片圆圆的荷叶,瞧着十分滑稽。
“你呀,先吃点东西,我再慢慢同你说。”钱夕朝她晃了晃手里的食盒。
“学生……”小烛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学、生、不、饿!”
如此振聋发聩之音……
钱夕一边强忍不适,一边深深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幸好笔墨已备足,当可分与她共享!
于是提笔写道:“你先吃着,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写给你看。”
略一思索,她落下第一笔:“林将军前日返京,亲自登门邀约,吾不忍不应,故来此与你相伴。”
头一句就令小烛备受打击。
她明明记得被抓那晚朝阳公主曾幸灾乐祸地说,将军出使西岚归期遥遥……可现在人竟回来了!
乖乖的,她到底睡过去多久?
“今个儿初几?我昏睡很久了吗?”
钱夕捂着耳朵回以同样的河东狮吼:“咱们还是纸上交流吧。”
妙哉!助教不亏是太学博士之女,想事情极为周到。她病体初愈,气血两虚,声嘶是很容易力竭的。
小烛赶忙铺开另一张纸,书曰:“我躺了几日?”
钱夕想了想,答:“我来之前的事不甚清楚。但若从朝阳公主虏走你那天算起的话,足有十日了。”
小烛掐指一算,那就是说,林沐濯差不多只用了六七天的时间就从西岚赶回了北苍。
乖乖的,他是生出翅膀飞回来的吗?
钱夕对此补充道:“听说中途跑死了一十二匹马。”
行程这么赶……
小烛欲哭无泪,暗中忐忑着:要是赶回来护短还好,若是为了大义灭亲她可就惨了!
黑黝黝的瞳仁在眼眶里叽哩咕噜转了好几圈,看不出是高兴还是紧张还是害怕还是其他……
钱夕边琢磨着她的反应边继续写:“这两日,林将军为汝之事奔忙,早出晚归,回府时辰不定。”
小烛幽幽扫去一眼,目光陡然聚焦到奔忙二字:一般来说这种遣词多是倾向于为亲朋奔波忙碌,有极大的救助之意。
按照这个思路,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朝阳公主的那套说辞,林沐濯根本就不相信呢?
其实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以往朝阳整日纠缠于他,且自身品德不端行为不修,从来讨不到镇国将军半点好脸色。
相比之下,身为一名称职厨娘的她才是容易被信赖的一方吧!
小烛抓起笔刷刷几下:“助教可知将军具体忙些什么?”
钱夕略一思量,纸张上缓缓现出一行娟秀的簪花小楷:“为汝平反!”
这四个字,仿若金灿灿的大元宝,引得小烛眉开眼笑。
苍天啊大地啊,她家英明神武的将军大人果然未受朝阳公主蛊惑!
钱夕见她一脸开心,也跟着高兴,又写:“郑太医受命于林将军驻府看诊,汝有任何不适,可告知于他。”
小烛扫去一眼,兀自欢乐着,可乐着乐着,忽而察觉出不对劲。
话说朝阳公主这回查到的消息在一定意义上讲也不全是胡说八道,她的确是南诏人,的确在中丞府犯了事,也的确被整个南诏通缉……
这些明睁眼漏的东西林沐濯会查不到?
必须不会的呀!
所以,他为什么要为她平反?
还有一个更令人费解的:文清哪儿去了?他身手好,又是文渊的亲弟弟,小烛不相信他会叫林沐濯抓了去。
可如果不是身陷囹圄自顾不暇,文清断不可能任她孤身流落将军府……
唉,怪只怪她受伤的时日中,眼耳不力,神智不清,只依稀记得些片段。
文清带她闯医馆,差点给人家的大门踹飞;逼仄荒废的民居中,文清熬出一碗苦的掉渣的汤药硬往她嘴里灌;后来官兵大肆搜捕,文清扛着她躲到城中最高的飞仙楼……
她能想起来的仅有这么点,再往后大约发了高热,她对外界的事就彻底没印象了。
小烛想的头昏脑涨,一边提心着文清的安危,一边吊胆着自身的境遇。
钱夕又在伏案书写。
写好后搁下笔,将纸张推给她看:“文校尉特意叮嘱,若你醒了定要把这句话带到:安心养伤,万事皆安。”
看到此处,小烛的神情由愁苦变为迷茫。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文渊却说万事皆安,难道他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可林沐濯是多么精明的人啊,什么样的说辞能糊弄得了他,什么样的方法能抹去她在南诏十几年的生活经历?
他说这话到底靠不靠谱?
小烛愈发觉得脸痛头痛,以至于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她都在信他一次和逃往何处之间摇摆不定。
挨到晚间,林沐濯和文渊一个也没回。
倒是郑太医急火火地回来了,重新给她把脉问诊一遍,说是打算用针灸之法配以汤药调理应或治愈。
考虑到灯下施针不得眼力,约定明日再来。
小烛点头应好,之后独自躺着发呆,渐渐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额上薄汗涔涔,嘴里念念有词,地牢中的遭遇侵袭梦境,她猛地惊醒过来。
粗重的喘息打破夜的安寂,纱幔之外有人影靠近。
小烛以为是钱助教在守夜,于心不安道:“助教,都这么晚了,您不必特意守着学生。”
钱助教也不回答,或者回答了她听不见。
须臾,两扇纱帘之间伸进来一只手,递上一杯水。
小烛两肘侧撑坐起来,接过瓷盏:“谢谢助教。”
茶水温凉,喝进口中既解渴又压惊,很快就把梦魇带来的悸动情绪消弭干净。
她小口缀着,尽量压着声说:“助教,学生觉得好多了。除了声音有点哑,脸上有点肿,耳朵听不清外,基本没有别的毛病。您就安心睡觉,可别为了学生整宿操劳把自己身子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