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唐川还没开口，寞淮开口了：“欢欢！”

寞欢的眼神转向寞淮：“爹……”

寞欢语气平静，是对死亡的平静。又紧张，是对自己女儿的紧张：“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不该来，快走吧。”

寞欢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爹啊……蓬莱派若是没了，这天下哪个地方对我而言又是安全的呢？”

寞淮安慰自己的女儿：“总比这里安全。”

寞欢笑：“爹，你的女儿我，容颜绝世，家财万贯，虽然没有自保能力，却有天下无人能比的靠山。”

寞欢是在自夸，如果换个时候，寞淮会宠溺的嘲笑她自恋。

可这一刻他却闭上了眼。

“爹爹想想，这样的女人，如果有一天，她的靠山倒了，会怎么样呢？”

没有人回答，寞淮闭着眼。唐夭夭，她望着寞欢的方向流了泪。

唐川他不急着杀人，似乎是在给寞淮留下遗言的机会。

“这样的女人，靠上倒了后，就如同手抱金山招摇过市的孩子，会被人一拥而上……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寞淮说不出话来。

寞欢她又笑，只是眼里有无尽的悲凉：“如果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来这里，要么，和你们一起活着，要么，就一起死了罢？”

寞淮他终于开口道：“是爹没用，是爹保护不了你。”

一直如同清风明月的蓬莱派掌门，面对死亡仍旧高傲的寞淮。

在面对不能保护自己女儿的场景时，终于从灵魂里透露出了狼狈。

唐夭夭她也沙哑着声音开口：“欢欢，你别怕。唐川他要的是我们的命，和你没关系，你是他的妻子，不论如何，他都会保护你的。”

说完，唐夭夭用期待又怨憎的眼神望着唐川。

期待他能张口说会保护自己的女儿，怨憎自己，最后的期待竟然要落在这个仇人身上。

唐川他毫不犹豫的点头：“我的女人，自然不会让她受任何委屈。”

这句话……说的多么的好听啊……

如果他的剑，没有放在寞淮的脖子上的话，大家估计会觉得更有可信度。

现在让她受着委屈的人，不就是你本人吗？

寞欢很想哭，特别想哭。

她从来都没见过唐夭夭，用这种眼神望着一个人。

这样的唐夭夭，格外的卑微，那是一个母亲的卑微。

一对从不弯腰的夫妻，双双为自己的女儿折腰。

这样的父母，谁舍得让他们死？哪个做女儿的，舍得让他们死？

寞欢舍不得。

可是她没有办法……

她唯一的办法，就是求，求那个手握她父母生命的男人。

她望着唐川：“唐川……”

唐川知道寞欢要说什么，可他不想听。

寞欢的话还没出口，他的手就一抖，寞淮的脖子上渗出血液。

他最后留下遗言：“欢，欢欢……

别，别为我报仇。

夭，夭夭，对不起……”

那双永远深不可测的眼失去了亮光，接着，他的身体化为点点星光，彻底消失在众人面前。

唐夭夭她的眼泪停了下来，嘴角骤然带了一抹笑。

她笑着望向寞欢道：“欢欢，对不起。”

然后她又望着寞淮消失的那个方向：“此生，不悔。”

说完，也没等寞欢说话，她浑身灵力一震，也消失在众人面前。

战场的灵气，随着这两人的逝去，又浓厚了几层。

寞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半晌没说话，骤然，喷出一口血来。

她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爆发。

“爹——

娘——”

“唐川——我恨你，我恨你！”

我更恨我自己！

喊完，寞欢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精气神，倒了下去。

唐川一个闪身，稳稳的接住了摔倒的寞欢。

拿出手帕擦着寞欢脸上身上的血液，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悔。

他知道寞欢是穿越的，以为她不会对寞淮他们有太深的感情。

没想到，她的反应这样的激烈。

如果不是太过在意，撕心裂肺，急火攻心，她又没受伤，怎么会吐血呢？

他没预料到她竟然这么在意寞淮夫妇，也没曾想……他竟然这样在意她……

步平神色复杂的道：“主上，需要将主母唤醒吗？”

步平医术高超，将此时晕倒的寞欢唤醒是是小意思。

唐川沉默了一会，脑海里全是刚才寞欢声嘶力竭喊她恨他的场景。

他有些不愿意面对寞欢那双怨恨的眼。

“让她休息吧。”

步平的心思复杂，这时候知道心疼了？刚才下手的时候怎么就不手软呢？

唐川开始怀疑自己对寞欢的感情是不是受原身的影响了，他觉得，他可能是自己喜欢上了这个女人。

这个只会哭哭啼啼，只会装模作样，除了美貌一无是处的女人……

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里？

唐川这样一想，突然就头疼欲裂。

一幅幅画面在他的脑海里浮现……

或是少女逆着光，眼里带着关怀……

或是她撒着娇，眼里满是期待……

或是她可怜兮兮，眼里有依赖也有崇拜。

这些简短的碎片都不能连在一起，但一幅又一幅画面都显示出了这个少女的美好。

他想，或许，他知道原身为什么喜欢这个女孩了……

如果原身在未曾遇到寞欢之前，经历和他一样的话，那么，在他还年少时，遇上这样一个女孩。

爱上了，也的确是……理所应当。

唐川想，即使是他，如果寞欢出现在他曾经年少的时候，也是逃不脱对她的爱意的呢。

不、即使是现在的他，也忍不住对她一阵又一阵的心悸。

唐川猜测那些画面都是身体留下的残存记忆，头疼欲裂，他仍旧想要看得更多。

“主上……”

步平见唐川一动不动，脸色有些难看，还用手捂着头。

叫了好几句都没反应，有些担心，伸出手摇了摇他的肩膀。

他努力的回忆被步平打断。

他一双黑眸沉沉的望着步平，眼里满是：你最好有什么大事！的警告。

步平毛骨悚然……

他一个手下容易吗？

以前吧，主母还没和主上在一起的时候，他常常要担心自己的小命。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主上的脾气倒是好了许多。

只是……

主母主上不吵架时，他要做双方调侃的工具。

吵架了……他又要在夹缝中生存。

关心一下主上吧……还要被看死人般的眼神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