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杨大夫很快就提着药箱跑了过来。何小西一看，还是熟人。是他们识字班的杨先生。

不过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救人如救火，十万火急。

何小西拉着小杨大夫进了院子，内室传来的柳氏压抑而痛苦的呻吟声让何小西心底发颤。

院子里都是自己人。看到小杨大夫拎着药箱进了内室，大家眼底都有震惊。但是没有人说什么。

不说现在，再过个几十年，还有人对妇科的男大夫提出质疑。

“哎呦，你怎么进来了？这屋男的可不能进来，赶紧出去。”在内室陪着柳氏的马氏，看到有男子进屋，赶紧把人往外撵。

“干娘，这位小杨同志是大夫，部队上的卫生员，我请他来给大嫂看看的，大嫂这种情况不能再拖延了，送到城里，谁也不知道是什么结果。”

何小西拉着马氏的手，祈求的看着她。

马氏看看床上躺着的柳氏，再看看何小西，神情迷茫。但是让开了挡着的门。

马氏哪里不知道柳氏现在情况凶险？不然，以她的原本的脾气，是不可能让人进门的。

大夫来了，袁毅这些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大男人站这里还尴尬。找个借口都回去了。

等那边小杨大夫开始检查的时候，老太太一下子清醒过来一般，往门外跑去。

跑到大门那里，四下张望了一番，把大门给关上，并用门栓给销上。

对陆家的女眷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说：“呵呵，事情紧急，人命关天……呵呵。”

她不说，以何家和陆家的关系，也没人会出去乱说。

既然她开口了，陆家必定要给她一颗定心丸。“我们知道轻重，不会出去乱说的，婶子放心吧，”在外面等候的人里，二伯娘家的大儿媳妇最年长。她代表陆家保证道。

听了她的话，马氏放心了，表情也放松下来。

正在这时候，大门被人拍响。又把老太太吓得心惊肉跳的。

好在外头拍了两下就出声喊人：“笑笑姑奶，给我开门。”是小驹的声音。他现在跟心理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笑笑挺能玩一起去。所以回家都是喊笑笑给他帮忙。

马氏过去把门给他打开，把他放进来又把门关上。

“笑笑姑奶呢？”小驹挺好奇为什么开门的是老太太。笑笑是一直会在家的，可是今天在前院没人，到了后院笑笑也不在。大家的表情还都怪怪的。

大家怕笑笑跑丢了，也怕她不知事，出去再给二流子占便宜，交代她不许出院子。

大家这才发现，笑笑居然不在家里。

什么叫屋漏偏遇连阴雨？就是马氏现在的心情。她到各屋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又到前院去找，也没找到。

一屁股坐到堂屋的门嵌子上，脸色青灰。

又顾忌着后院里的小杨大夫，不敢大张旗鼓去找。怕万一张扬出去让外人看到小杨大夫在给柳氏看诊。

养个小猫小狗养熟了丢了都心疼，何况还是个大活人？笑笑脾气又乖顺，成天笑嘻嘻的。

她真丢了，马氏也心疼舍不得。

只能低声吩咐小驹：“你去那院看看，你笑笑姑奶是不是跑那边去玩了。”

小驹机灵的很。听到屋里柳氏的喊叫声，但是马氏不让他多问，他也不敢多问。

结合大白天关着大门，老太太又神情紧张，他能猜出家里出事了，老太太怕外人知道。

所以他小心的把半个身子探到月亮门的那一边，轻声的喊：“笑笑姑奶。”声音只能让隔壁院子的人听到，其他人听不到。

只喊了一声，笑笑就答应了：“哎，我在这儿。”声音却是从小驹身后传过来的的。把小驹吓了一跳。

循声看过去，就看到笑笑蹲在石磨的圪旯里。

其他人也围过来看着。一看之下，唬得几个人都惊呼出声。

“啊！”

“娘嘞！”

何家的石磨，放在月亮门边的墙跟前。为了遮风挡雨，防止阴天下雨不能磨面，何小东在石磨上方搭了个草棚子。

所以何家的一些杂物也放在草棚子里。

此时，笑笑就骑在一个人的身上，抓着那人的头发，不停拿屁股墩着他。那人已经不能正常的发出声音了。

马氏赶紧伸手把她拽出来:“老祖祖唉，你躲这儿也不吱一声。”

没了笑笑的遮挡，众人才看清她之前骑着的人是柳老娘。这会都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马氏没看到她的惨状之前，恨不得亲手撕了她。但是毕竟只是普通的农村老太太，还是怕出人命的。

赶紧招呼众人:“赶紧抬出来，怎么了这是？”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孩提的哭声。大家最初还以为是家里原来的那些孩子在哭呢。等听清楚，才分辨出来，哭声是从后头传出来。

“祖宗保佑，菩萨保佑，终于生了，”马氏双手合十，四下拜了拜。急冲冲的跑去看柳氏了。

众人都牵挂着屋里柳氏母子的安危，哪里还能顾得上柳老娘。呼啦啦全跟着跑过去看柳氏了，把柳老娘扔在原地。

屋里已经收拾好了。柳氏面色苍白的躺着床上。侯氏怀里抱着个新生婴儿。

小杨大夫被一群人挤到角落里站着，手里拎着只白色带红十字标志的药箱。

不是大家忘恩负义，没过河就拆桥。而是大家总觉着这种妇人的事情让个男大夫来做，太尴尬了。

没法正视，就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何小西没有这种封建思想，站到他身边感谢他道:“杨大夫，多亏了您了，今天若不是您，我大嫂和孩子就危险了。”

“救死扶伤是我的职责，病人需要安静的环境好好休息，让大家都出去吧。”杨大夫吩咐她们，“我先回去了，有事再来叫我。”

大家跟着从院子里出来。何小西送他回去。走到月亮门那里，听到石磨后头窸窸窣窣有异响。

“坏了……”大家才猛然想起来柳老娘还在磨道里躺着呢。

七手八脚把人给弄出来。

正好旁边有个现成的大夫，也不用再去喊大夫了。

何家跟其他人家隔着大半个陆家老宅子，东边隔着一片荷花塘，偏僻了些。但是这边闹腾了大半天了，还是有人听到些动静，过来询问出了什么事。

“大孩媳妇生了，生了个大胖小子。”为了掩盖小杨大夫给接生的事情，马氏报喜不报忧。

“不是还得半个月才生吗？出了什么事了？”看着旁边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都被扯得乱糟糟的柳老娘，有人狐疑的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