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均卿望着远处，曹夕晚的怪声飘来，他暗暗咬牙：

大意了！被她发现了他的图谋？

南康侯双眸森寒，他和曹夕晚握手言和，等的就是这一刻。

“你我不仅是国仇，还有家恨！”

冯均卿大袖翻飞，从背肩解下龙须琴，跃身盘坐于武功碑顶。

挥手之间，弦中万壑松响。

这一架琴，竟然被冯均卿弹出了声音。

不仅是傀儡乱了，几位敲打金钲的老监，同时后退，面带痛苦。

“这龙须琴果然是天下名器。”罗生姬见猎心喜，隐入了碧黑松影间，竟然就消失了踪迹。

“小孩。”她突然出现在小太孙的附近。

小太孙本就被东宫心腹人护着，站远了。沈延与几位老监突见罗生姬，如临大敌。若不是看到她一直站在苏锦天身边，绝不会让她开口说话。

“小孩，你的笛子本来是我的。”

“大胆！你——”

小太孙摆了摆手，老监只能闭嘴。殿下相信了，他迟疑着：“是你的吗？你要吗？我可以买。”

“你借我一下，我抢到龙须琴就还给你。”

“你也是妖怪吗？”太孙吃惊地看着松影渐渐露出的一张少女脸。看不到她的身体。

“……”罗生姬大怒，瞪他一眼，“不借算了！”转眼就消失了。

“……她怎么生气了？”小太孙回头看老监，“我没说不借。”他委屈，“妖爱卿就很喜欢别人叫她妖怪的。”

沈千户忍笑，青罗女鬼那才是不正常。她会一边说她才不是妖怪，一边笑得很得意。

连太孙殿下都看出来了。

“殿下问得好。”沈千户低声向小太孙说，“这碧影傀儡阵，久已闻名却没见过。应该是要青罗、碧影和十二傀儡人联手。”

沈延有眼力，这大阵法，分明以青罗女鬼的怪声为首脑，以碧影宫那十二弟子为心房机动，一起才能驱动傀儡大阵。

现在，苏锦天还没有动。他必定也是阵法的一部分。

“好厉害……”

小太孙远远看着，远处松林之巅似乎真的飘着一个女妖人影。

歌声断断续续，但小太孙亲眼看到，太祖皇陵的第一重巨门摇晃着，竟然似乎要打开了。

小太孙目瞪口呆，老监也震惊不已。

连沈延都想，难道真是妖术？

几个老监见多识广，商量议论后悄声禀告：“殿下，不是妖术。应该是祭坛的陵道机关，陵道路面有机关。需要有很多傀儡同时在陵道上踏中机关，才能触动皇陵大门。”

“这样？”他惊叹着。

这就是传闻中冬公公的机关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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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金石碎响，前面老监手中的一柄金钲居然被琴声攻击，碎开了。

祭坛陵道上的傀儡顿时一乱，皇陵石门又寂静下来。

南康侯大怒，拨剑而出。

祭坛里有武功碑、功臣石像、石马、狮虎像，比比皆是。

一片混乱。

冯均卿在长笑中，双手抚琴道：“吾妹淑鸾，并不知道，她是我教中救下来的孤女。我替她编造了色目王族之后的身世，让楼将军以为她是凉国公之女，而收养抚育长大。而后，以讹传讹，又得到了凉国公的承认。”

“可恶！”南康侯震惊之后，气得发抖，“你到底想干什么？”

“让你尝尝我当初被一剑封喉的恨！”冯均卿哈哈大笑，笑声与琴声相合，追杀着南康侯。

但南康侯腰间也有几只玉铃，无声撞响。并不怕龙须琴声。

柳如海一眼看出来，应该是圆光寺的法器，与那十八对玉锣同出一源。

柳如海，此时潜近，正听到这二人厮杀间的对话。

他迅速明白其中的要害。

冯均卿是早慧之人，少年时就创立过神童下凡的天降教派，必定是用自己教中的死忠人手，安插了少女时的楼淑鸾进了凉国公心腹楼将军的家中。

他此举，不过只是为了自己。

为了他将来认父，步步铺路。为了多加打听凉国公的情况。

“你真的是凉国公之子？”

“……哼，这却是真的！宋成明，是你自己贪欲太重！惠文陛下平庸，重用国戚，依靠勋贵旧臣，事事讲个正统礼法。是你自己反悔和曹夕晚的约定，因为陛下劝你成亲娶妻！”南十二哈哈大笑。

南康侯的武学确实也长进了，跃到皇陵前的功臣石像上，盯着南十二，说出了心中长久的疑惑：“我和先妻，中间时有书信来往。她送给我几名歌伎，我颇为喜爱置于外宅。但她似乎全不知道？还以为我一直为她守身，身边除了小晚再无别人？”

“是我，换了你们的信。她一直误以为你根本不碰那几个歌伎。她不知道，是曹夕晚时不时盯着你，你才放弃置外宅。”

南康侯脸色奇差无比。

“你以为她对你，情深意重，不像曹夕晚那样斤斤计较。以为淑鸾更有大家闺秀的体统？”

他仰面大笑，双手抚琴，琴声如骇风巨浪，“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说实话。就连淑鸾催你去

求亲的那几封信，也是我命人加进去的几句。是我让人代写的。我料到你一定会烧掉信。你一直犹豫拖到新帝登基，你知道曹夕晚病重，你马上就决定求亲了。”

冯均卿仰面大笑着，“淑鸾一旦成亲，自然事事忍耐不和你计较。曹夕晚可不会这样。我在太祖生前，早就知道惠文帝的性情，你为了讨好他，你迟早想娶妻生子，以免不符正统礼教，为陛下不喜。你知道曹夕晚怎么说？”

“她知道？”

“知道！我和她说，你迟早要背弃她，和淑鸾成亲。她却道，那也拦不住，毒死他罢。她就从没有相信过你！但她对你……过于忠心！”

“可恨！”南康侯一剑刺去。

南十二冷笑，在空中盘旋，手中琴音不绝。

二人擦身而过时，冯均卿低笑道：“当初你拦了我约曹夕晚一起私奔的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本来，他也是想放弃凉国公府中的身份，甩下一切，和她一起离开的。

“你拆散了她和苏锦天，又拦了我。你以为你有什么好下场。”

冯均卿一掌拍在了宋成明的胸口。

但他同样分了心。

一抹暗绿黑影，飞到了冯均卿身侧，十指成爪，抓到了龙须琴。

卟的一声，琴音震飞了罗生姬。她惨叫一声，如落叶飘落。

南十二抱琴立于陵顶。脸上闪过一抹青色。

曹夕晚的歌声似乎还在一二里之外，但她的人渐渐潜近了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