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警官为何还叹气？”

“你说他们究竟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呢？”

对于吴警官的问题，朱一蛋沉默着没有马上回答。

“那天我带蕾蕾去做测谎。在测试中我问她……”吴警官回忆着，“你认不认识一个叫陈大山的人？”

蕾蕾的手臂上绑着仪器，茫然的摇头答：“不认识。”

检测仪器上显示出她的心跳并无异常波动。

吴警官拿出一张陈大山的照片，又问了一遍：“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蕾蕾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人仍旧茫然：“不认识。”

她的心跳和各项指标依旧正常。

负责鉴定专家和吴警官对视了一眼，那意思是这女孩大概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吴警官又问：“你真的没有跟这个人说过，要用锥子杀死那三个你恨的人吗？”

这一次蕾蕾神色落寞的低下了头，略带愧意地摇头道：“没有，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被这个人杀死的。”

鉴定专家也看着吴警官摇头，他认为可以结束这次测试了。

吴警官也十只好点点头，结束测试。

就在那位专家拿开了固定在女孩手腕、身上各处的传感器时，吴警官最后又想起了什么，看着女孩的眼睛问道：“你认识一个叫二狗的人吗？”

“二狗……不认识。”蕾蕾回答着吴警官的问题，语气有些缓慢了下来，吴警官感觉她的眼神和先前有些许的不同。

他眼前一亮，他觉得自己捕捉的这种眼神是一种迟疑。

她迟疑了。

吴警官马上又去看了一眼测试仪器上打印出来的心电图。

“正常的。”专家无奈的回答了一句，便把所有的传感器都拔了下来。

吴警官也只能作罢。

就在他们收拾一切的这会儿，蕾蕾原本茫然的眼神里忽然闪出了一簇光亮来，伴随着这簇工光亮，她的心脏终于加速跳动了起来。

她由茫然转而变得呆滞，但是再没有说话。

收拾好以后，吴警官便领着蕾蕾走出了那间用于测试的房间，警局的走廊里迎面走来了两位吴警官的同事，一位是徐警官，另一个是刚转正的年轻警员，他们二人正压着一个犯罪嫌疑人朝着吴警官的方向走来。

那个犯罪嫌疑人正是陈大山。

陈大山一眼便望见了蕾蕾，他浑身一震，有些紧张，又腼腆地低下了头，不敢看蕾蕾。

蕾蕾却在这个时候，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个被手铐铐着的年轻人。在测试中说不认识陈大山的蕾蕾，此时突然激动起来。她依旧没有说话，可是他们离得越近，她脸上的表情就越悲伤。当她和陈大山终于迎面碰上，陈大山就站在她的左手边，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陈大山被手铐紧紧拷牢的双手，然后哭出声来。

她嘴里含含糊糊，像是想要说什么却始终都说不出来。就这么低着头抓着他，不肯再往前走。陈大山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磊磊和她一起流泪。

“吴警官。”

徐警官在一旁叫了一声吴警官，因为眼前的一幕太过反常了，这怎么看他们也不像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吴警官自然也发现了这里面的异常，只是吴警官并没有打断二人的哭泣。而且在他们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以后，吴警官就继续带着蕾蕾往前走，蕾蕾还在不断地回头，吴警官却没有再让她停下脚步。

一到她走出警局，二人在看不见彼此。

“为什么不再问她了？”听到吴警官说到这里，朱一旦问道。

“问她什么，问她到底认不认识陈大山？我想明白了，既然她在测谎的时候说了，她不认识陈大山，也不认得他的照片，那她应该就没有说谎，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能够骗过机器，而她后来认出了程大山也是显而易见的，所以在我看来，她大概是认得陈大山的。”

“只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认识陈大山这件事了。”朱一旦接着吴警官的话说道。

“或者说，她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叫陈大山的人了，她认识的人叫二狗。”吴警官相信，是自己的最后一个问题让蕾蕾从记忆的深处摸索出了什么。

“也就是说，他们或许真的见过一面。蕾蕾或许真的在成大山的屋子里避过一次雨，但那只是极其短暂的一面。从那之后，都只是陈大山单方面的妄想和想念。他或许去过她的家里偷窥，又意外看见磊磊愤恨的拿着锥子扎向那三个小人。但他生性胆怯羞涩，不善言辞和交际，从未真正主动地和蕾蕾说过一句话，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只是陈大山的幻想。”

朱一旦把自己的所有推理一口气陈述了出来。说完便发现，这一切都通了。

“对，一面之缘。这就是一对仅有过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吴警官说。

一面之缘这四个字突然在朱一蛋的心理病的异常沉重。

这本该是一个轻易的词语。

这本该是一对快乐的孩子。

一个人这一生会和多少人有过一面之缘？

“这些都是后来蕾蕾亲口告诉我的。”吴警官继续道，“当我们走到警局门口的时候，我说她现在可以回去了。她却摇着头哭泣了起来，她抓住我的手臂对我说：‘警察叔叔，我认识那个人，那个叫二狗的人，我见过他。我给过他一个包子，他一直低着头，我从没有看清过他的长相。’她一边说一边哭，让我一定要让她再见见二狗。她问我二狗会怎么样，会不会被枪毙。她不知道为什么二狗会做这些事……”

“后来呢？”

“我让徐警官把陈大山重新带到了刚才的那个走廊上，而我带着蕾蕾走了回去。她看见大山就像看见了世上最亲的亲人一般，大步的向他跑去，然后猛地抱住了这个身负镣铐的男孩，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一旦可以想象那个画面。

一定很动人。

世间苍凉。

至少在这个没有过良好身世、家庭、教育和金钱的男孩心里，有过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