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身子一怔，双手握了握拳，随后张开，不知为何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只是问：“你……你要走？”

顾华杉笑，“我总不能一直呆在王府里吧，我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做。”

“可是我哥不会让你走的。”

“他愿不愿意让我走和我能不能走是两回事。”

“可是，可是……”赵高阳想了一圈，内心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空落落的感觉，她目光中有些张皇失措，“可是你是个女人，你要怎么生存下去？”

却见那女人娇俏一笑，“我有手有脚，还会一些拳脚，如何会生存不下去？”

“可是我听父王说离王殿下在青州造反，大楚很快便会烽火连天，横尸百万，去青州的路早已被截断，路上全是官兵和流寇，你不怕吗？”

“高阳，这世界上所有事情，不会因为你害怕便不来，不会因为你喜欢便永远在你身边。该来的会来，该走的还是会走，与其害怕将来的事情，还不如拼尽全力活在当下。”

赵高阳抿了抿唇，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向来养在深闺养尊处优，想要什么，父王和母妃便会捧到她面前来。饶是有个凶巴巴的哥哥，可是赵高沐也只限于嘴巴无情罢了，待她却也算是极好。

她也曾向往过外面的天地，大千世界，春草秋雨，冬雷夏花，无论是广袤无垠的大西北沙漠，还是飞沙走石的塞北边境，她都想要去看看。

可是父王总是说，外面凶险，她这样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在外面四处奔波。

母妃也说，她应该乖乖呆在家里，等到合适的年纪，寻一个好儿郎嫁做人妇。可相夫教子，女红抚琴，孝顺公婆，那真的是她赵高阳想要的吗？

不知为何，赵高阳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血液里似乎有什么在奔腾一样。

害怕将来，不如活在当下，既然顾华杉都可以做到，她赵高阳怎么会做不到？

她定定的望着顾华杉，突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顾华杉，我原谅你了。”

“嗯？”

“但是我有个条件。”赵高阳深深呼吸一口气，双目幽幽，“你必须带我一起走。”

“嗯？！”顾华杉一惊，“带你走？”

“我刚才想过了，我也想要活得跟你一样潇洒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去闯荡江湖，做一个劫富济贫的女侠！”

顾华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赵高阳愣了一下，气呼呼道：“你笑什么？！”

顾华杉低咳了两声，脸色恢复了正经，“我只是觉得你如果要闯荡江湖的话，功夫是差了点。”

“我可以跟你学啊！”赵高阳疾声道，随后转念一想，威胁道，“我知道你不想带我走。但是你若是不带我走，我就告诉我哥，说你一直假装自己武功不好，还跟静姝师傅学武功掩人耳目。”

赵高阳说着便要往外走，顾华杉急忙起身拉住她。

那人笑眯眯的扯住她的衣袖，“别啊，我又没说不带你，你先别激动。咱们好好谈谈。”

赵高阳没料到她这么容易便答应了，还以为要费好一番口舌，当下有些不可置信道：“你真的愿意带我一起走？”

顾华杉眼珠滴溜溜的转，笑着应道：“为何不可？只是一旦出了这王府，江湖险恶，人心诡谲，此去我又身有要事，可能无法分心来照顾你。你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可不能怨到我的头上。”

赵高阳大喜，连连答应着，拍手道：“我不怨你，我是自愿跟你走的，就算我是出了什么意外，我赵高阳说到做到，说不怨你便不怨你。”

赵高阳见四下无人，却也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我现在需要收拾行李吗？需要带什么东西？”

顾华杉敛了笑容，正色道：“你知道这件事如果被王爷王妃或是你哥知道了，我们都走不了吧？”

赵高阳点头如鸡啄米，“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我谁都不会说，就连我的丫鬟我也不说。”

“那你发个誓先。”

赵高阳皱了皱眉，心里直骂顾华杉啰嗦，可是又怕她翻脸不带她走，当下便讨价还价道：“好，你发誓会带我走，我发誓不告诉任何人，咱们谁也别反悔。”

顾华杉心里一惊，万万没料到这赵高阳看着心无城府，关键时刻脑子还灵光了一回。

她当下沉下脸来，斥道：“我诚心带你走，你却如此不信任我？那既然如此咱们不如一拍两散算了。”

“哎哎哎，慢着……”赵高阳见顾华杉作势要走，急忙拉住了，她咬了咬牙，举起手来，一字一句道：“我赵高阳在此发誓，要是将我和顾华杉逃跑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顾华杉沉着的脸上总算绽出一点笑意，她示意高阳凑近，遂压低声音道：“收拾东西，咱们明天晚上镇南街道见。”

次日镇南夜晚。

华杉还未出门，远远的便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她心念一动，推门的瞬间迎面撞上了静姝，静姝急忙请安：“姑娘，世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南境王府门口，立着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

顾华杉跑过去的时候，赵高沐已经等着了。

天气有些严寒，他穿着一件玉白色青竹锦袍，外面披着一件狐狸皮毛制成的大裘。那人眉眼如画，站在台阶之上，月光温柔如水，落在地上，像是起了一层薄雾。

似是听见那动静声，赵高沐扭头看向府内，只见那长道之上，月影树影交叠，光影变幻，那女子一身的暗红色素锦褙子，裙摆飘飞，至黑夜之中狂奔而来。

赵高沐唇角勾出浅浅的一笑，伸出手去瞬间抓住了险些冲出去的华杉，那人抓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小心！”

顾华杉眉眼一弯，她今日化了装，眉不描而青，唇不点而红，一双美眸好似弯月，透着半点清冷半点狡黠。

她头饰很简单，只是斜斜插着一朵玉白色的海棠，反而透着股少女的娇憨。

顾华杉不动声色的抽出了手，笑道：“等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