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徒手爬了上来，顾华杉方才故意激燕离，谁料燕离动作也快，倒是抢先一步爬了上去。

顾华杉抓着藤草，正要上岸之时，却看见一双绣着金色暗纹的黑色长靴。

燕离半蹲着，与她视线平齐相对。

那人眼底再无阴霾，只有淡淡的笑，“阿华，承让了。”

顾华杉哼了两声，“我那是迫于你离王殿下的身份，委身权贵，怕你日后给我穿小鞋，让着你罢了。”

燕离微微一笑，冲她拱了拱手，“那就多谢阿华相让了。”

顾华杉咬牙切齿道：“不客气。”

她慢悠悠的爬了上来，见山路之上，小雪堆积，雪水正渐渐消融。

寒风呼呼，吹得树影晃动。

雪地之上，一串马蹄印延展开去，顾华杉骑的那匹马不知跑到了哪里。

顾华杉搓了搓手，哈出一口白气来，望了望空无一人的山林，道：“怎么办，马儿都跑了。梧心梧尽怎么还没有跟上？”

燕离却笑吟吟道：“谁说没有马？”

只见那人将手指弯曲放在唇边，一声响亮的哨声回荡山林，听得地面隐隐震动之声，从那一侧的密林之中，“嗖”的一声窜出了一匹高大俊猛的红棕色宝马。

那马儿鬃发曳地，油光程亮，一看便是百里挑一的良驹。

那马儿似乎认主，朝着燕离嗒嗒而来。

顾华杉眼睛都瞪圆了，惊道：“这可是传说中的狮子骢？”

燕离点了点头，顾华杉只差哈喇子没掉地上了，她搓着手，心里暗暗想到：传说这宝马日行千里，要是厚着脸皮找燕离要，这燕离大约也会同意吧？若是不同意，那就抢过来？

偏偏听到一道丝丝诱惑之声，犹如暗夜细雨，润物无声：“阿华，要不要试试？”

话音刚落，那马儿便已经到了跟前。

燕离顺手抓住缰绳，一个翻身，灵巧上马。

那狮子骢窜了出去，似乎性子极烈，燕离转了那么一小圈，方才调转马头朝她奔袭而来。

“上来！”只听得燕离一声，马蹄声阵阵，越来越近。

顾华杉抬眼，但见那人坐在马上，微微弓起身子，遥遥向她伸出一双通透如玉的手来。

顾华杉笑了一声，在那人快要到跟前之时，准确无误的抓住了燕离的手，脚一蹬，一个灵巧的翻转，顾华杉干脆利落上马，坐在了燕离的怀里。

寒风扑来，打得人双颊生疼，两侧景物飞速倒退。

林间之中雪地飞溅，震得树梢上的积雪簌簌抖落，只见那两人共乘一骑，窜过林间。

一路上山，大约走了一炷香时间的功夫。

但见山上积雪深了一些，隐约没过脚踝。

日头正好，照在林间，落下一串斑驳的树影。

一路往上，直到走到山顶的一处凉亭。

顾华杉眼尖的瞧见了燕离的属下都已经在那里等着了，燕离减慢了速度，“吁”了一声，那马儿慢慢停了下来，停在凉亭十米开外的地方。

两人翻身下马，早有服侍的小厮上前来将马给牵了下去，梧心手里拿着那件白色狐裘，抖了抖，披在了燕离身上。

梧尽则将暖手炉递到他手里，那暖手炉只在他手里停顿了一秒，下一秒却已经到了顾华杉手里。

“山里风大，拿着这个。”他低声道，不等顾华杉回答，那人却已经转过头去，问道梧心，“现在什么情况。”

“慕容周已经到了明州城门前。”

“哦？”燕离眉梢微微一挑，山上风雪凛凛，落在他的眉眼之间，愈发清冽冰冷，“去看看。”

顾华杉跟着他一起到了那凉亭之下。

那凉亭建在山顶之上，背靠悬崖，一览群山。

从顾华杉的位置看过去，只见群山峻岭白雪压头，阳光之下，那绿色油亮，白色刺目，一绿一白，交相辉映。

山峦连绵起伏如海浪，而他们则站在最高处。

远远望去，只看见远处似有一座城池。

高墙红瓦，小路纵横，呈平面延展开去。狼烟滚滚，冲向天空隐约听着似有号角战鼓之声。

顾华杉从未在高处俯瞰过明州，听得身边的梧心道：“殿下，他们交战了。”

顾华杉隐隐只看见那城池高墙之外人头攒动，像是黑蚁一般，一时也分不清谁是谁。

她问道：“慕容周此去带了多少人？”

“大约一万人。”

顾华杉心头一凛，“这些人有多少人能活着回来？”

燕离转过头来，视线平静的落在那人脸上，那双幽黑的眸子一时看不清心绪。

只听得燕离淡淡道：“生死有命，谁也做不了主。”

顾华杉抿了抿唇，一时默然。

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而此刻明州城外，正是一片烽火。

守城的杨琦哪里料到，这青州的人说来便来，竟丝毫没有迹象。

他瞧着这燕离安分了几日，便想着大约是燕离心生怯意，不再打明州的主意，谁知今晨却听得心腹来报，说是一小将率领大军压城，已经到了城门之前。

杨琦凭着几分祖上荫功，又有圣恩浩荡，勉强许了个定远将军的头衔。

大楚太平了许久，这些年他早已不过问军中之事，只顾着四处敛财和走动关系，哪里还会什么舞枪弄棒。

这青州的人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着实可恶。

杨琦利落的穿好了衣衫，在下人的帮助下，肥硕而滚圆的身子方才勉强走上了城墙。

不过几十步台阶，杨琦便已累得气喘吁吁，眼见城墙上的弓箭手万箭齐发，不断有敌方的箭矢射了上来，脚边不断有人倒下。

杨琦一个哆嗦，随手便抓了一个小兵问道：“谁允许你们开战的？！本将军不是三令五申，不到万不得已，切莫和青州的人正面交锋吗？！”

那小兵满脸是血，一时有些蒙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声道：“杨将军，是黄校尉刚才下的令，命令我们全面击退敌方！”

“这该死的黄文中！”杨琦一脚踹开那小兵，提着衣摆，穿梭在城墙之上。

果然没走两步，便看见守城的黄文中。

那人着一身银色铠甲，正和敌方交锋。

长剑凛凛，黄文中脸上全是血迹，厉声喝道：“第二梯队弓箭手——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