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好迎上顾华杉的眼睛，四目相对，又飞速错开。

燕离起身，对赵高沐道：“眼下阿华已经无碍，更深露重，便不劳烦赵大人了。”

这是下逐客令了？

赵高沐眼睛危险一眯，冷冷道：“既然顾小姐已经醒来，那就请离王殿下好好看着她，切莫再将她置入险境。死了一个女人不要紧，若是殿下就此跟楚大人结怨，那可得不偿失了。”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

燕离哪里不知，赵高沐明面上为的是天水河一站，实则却是在借机威胁敲打他。

燕离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唇角却仍挂着那云淡风轻的笑意。

他伸出手拥住顾华杉，另一只手则握住了她的手，抬眼，两人四目相对，一字一句缓缓道：“多谢殿下记挂我夫妇二人。”

赵高沐的视线飞速从两人交握的手上移开。

他冷声一笑，“离王殿下还是努力活过今晚再说吧。”

随后那人转身走出房门。

顾华杉只觉得燕离的手力气极大。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手背上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和泛白的指节。

而燕离的视线冷冷淡淡的，直到那赵高沐走出了房门。

顾华杉感觉到他身子的紧绷，以及身上一直无法消退的警戒和冰冷。像是头狼保护着自己的领地，一旦有生人气味闯入，便会毫不犹豫的亮出利爪将对方撕碎。

燕离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倒是极少。

顾华杉只觉得今晚的燕离说不出的怪异。

他是那样的如释重负，却又是那样的矛盾纠结，整个人散发着冰冻三尺的冷意。

顾华杉皱了皱眉，忍不住嘶了一声。

燕离这才回过神来，他急忙放了手，小心道：“弄疼你了？”

顾华杉暗中活动了一下手腕，藏起手上的红肿，努力挤出一丝笑来，“怎么，很担心我？”

燕离抿了抿唇，视线错开，扶着她躺下。

他强势的将枕头放在她头下，语气却是不容分说，带着与往日不同的霸道意味。

“阿华，再睡一会儿。等天亮了，我叫你。”

顾华杉握住他的手。

衣袍之下的手，是冰冷的，一如今夜的他。

“我睡不着。我怕楚沐会对我们下手。”

燕离淡淡一笑，伸手将她额前的头发微微拨开，他的双眸深邃无比，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阿华，别怕。我在。”

顾华杉勾唇一笑，有些耍赖一般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那你不许离开。”

燕离脸色稍霁，眼底有了几分柔和，“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顾华杉听话的闭上了眼睛。

纵使心中有数不清的猜疑和困惑，她却始终没有追问今晚的昏迷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信任燕离，有他在，一切都还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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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当赵高沐前脚进入了燕离所居住的院子里，后脚那黄袍小将便将消息传递给了楚沐。

楚沐携人躲在一团夜色之中，红墙绿瓦之外，密林掩映之中，清清楚楚看见方才屋内发生的一切。

楚一眼见赵高沐离开，不由惊道：“这赵世子竟然当真和离王殿下里应外合！”

楚沐则盯着赵高沐的身影，面色灰白一片，竟看不出情绪。

似早已料到一般，惊愕之下，却是必然。

从京城那一夜赵高沐趁乱逃离京城，到南境两人交手，再到眼下赵高沐当真如那信上所说，巳时准时出现在燕离面前。

一切都清晰明了。

赵高沐反心已久。

赵高沐乃南境世子，难道南境已和燕离达成合作？若是这样，大楚岂非腹背受敌？

义父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楚一见楚沐面色不定，看着屋内那一团灯火，似在沉思。

他有些心急道：“赵大人明显已经和离王殿下达成了合作，而离王殿下明日下午便会离开清水，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今晚会是最好的时机？”

楚沐仍在为刚才那灵光一闪的念头而心惊不已，他情不自禁低声问道：“难道…南境当真投诚了离王殿下？”

楚一此刻才想到这各种关联，不由后背一凉。

大楚眼下本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若是南境再和燕离合作，那岂不意味着大楚气数已尽？

这个消息太过爆炸，一时之间，主仆两人皆默然立在林间。

仿佛瞬间，这周遭全是逼来的杀意。

要不是今夜抓到了曲微身上携带的密信，也许赵高沐当真会帮着燕离毫发无伤的离开了这清水？

大楚手中再无筹码，只能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

心惊！

“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楚沐眸色一狠，已然有了决定，他语速极快，一字一句，却是十分清楚，“你立刻修书一封，派人快马加鞭送回魏府。就说南境已和燕离达成合作，时不待我，我别无他法，只能在今夜将燕离和赵高沐一并解决，否则便是后患无穷，还望义父在朝中善后。”

光是听着那一句句话，楚一便已然心惊肉跳，他呼吸一重，“今夜便要动手？”

楚沐转头，眼底有压抑的疯狂在滋长，“赵高沐定然不会想到我们已经知道此事，正好杀他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打其不备，今晚，是最好的时机。一旦错过今晚，便是放虎归山，大楚国运会断送你我之手！”

“大人……不怕魏大人阻拦？临行之前…魏大人曾说，让大人最好将这十万大军实力全都保存下来……”

楚沐一双厉眼扫来，不动声色，却是最厉的剑。

仿佛秃鹰，在夜空之中发出冷冽濒死的光来。

“义父远在千里之外，眼下清水只会听我楚沐一人之号令。”楚沐的手重重搭在他肩上，“我心知你在担心什么，可你我主仆一条心。今夜遇佛杀佛，遇神杀神，拿一场漂亮的胜仗来堵住朝中文臣们的悠悠之口，岂不快哉！”

楚一骇然，心中猛跳，只觉血脉喷张。

杀掉离王，杀掉南境世子，收复失地，保家卫国，热血男儿应当如此！

楚一再无半分犹豫，重重抱拳，眸子闪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