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兰克……”艾伦想要挽留，但已经来不及了。他觉得弗兰克的情绪转变地或过于突然，前一秒还在生自己不细心的气，现在却又重新恢复了他一贯的平和态度。

“爹地，”艾伦听到女儿在叫自己，“弗兰克爷爷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宝贝儿。”艾伦将女儿的衣领整理好，“出发吧，嗯？”

虽然弗兰克来得莫名其妙，但是这并不能影响艾伦带女儿出去玩的兴致。在艾伦的脑海里，似乎只有如何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维护好父女关系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弗兰克——他只是个好邻居罢了。

所以艾伦没有意识到女儿也跟着自己来到了车库。

“爹地……”玛丽喃喃道。

那是一阵很细微的“嗡嗡”声，像是躁动的马蜂窝一般。这声音让人听上去耳朵痒痒的，玛丽总感觉有东西随时都会钻进她的耳朵里。

“怎么了？”艾伦这才意识到女儿跟在自己的身后。希望她别注意到那些抓痕，艾伦想。经过了这么久，他慢慢地不怎么在意女儿是否会发现那些抓痕了。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艾伦自己也不想多费口舌。

“你能听到吗？”

起初的嗡鸣声突然变成了一种相对来说频率较低的声音，乍一听像是有个垂死的病人在低吼，而这个本应该苟延残喘的病人，却正手脚并用地在四周爬行——这个声音里还带有一些野性，这让玛丽感到即使站在爸爸身边，也没有了以往的安全感。

“什么？”艾伦不明白女儿问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他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玛丽？”见女儿不太对劲，艾伦叫着她的名字。他开始担心女儿会像昨晚梦游时那样，疯狂地撞头。可现在是白天啊，玛丽并没有梦游，艾伦提醒自己。

玛丽听到了什么？

“爹地，你真的没有听到？我是说，难不成只有我一个人听到了？”玛丽的情绪变得有点激动，她接受不了只有自己能挺贱什么声音的事实。

艾伦在那晚做梦以后，早上醒来也恍惚了一段时间。可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处于恍惚状态下的他，确实很难分清自己究竟是不是清醒着的。

然而玛丽的情况则不同，距离她梦游的日子已经有好几天了，她不可能一直恍惚到现在，或者是现在才开始恍惚。不应该出现这种分不清虚幻和现实的状况，这是艾伦得出的结论。

“可……”

“宝贝儿，快上车吧。”艾伦已经发动了车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占据了玛丽的整个耳朵，她没有再听到过那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

“想吃蛋糕吗？”玛丽还站在车库里发呆，“玛丽？”艾伦再次呼唤女儿。

“来了爹地。”玛丽的脑袋微抖了一下，像是才听见艾伦在叫她。

“爹地。”玛丽没有继续往下说，她静静地看着艾伦。于是艾伦没有着急踩油门。

“宝贝儿，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因为这里除了发动机的声音以外，什么都没有。”艾伦观察了一眼女儿的脸色，他的发现玛丽的脸色看上去如同一个刷了白漆的雕像一般。艾伦终于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女儿幻听的问题。

“宝贝儿，也许只是你出幻觉了。”

“不！”

玛丽为什么这么激动？艾伦看了玛丽一眼，但是这个眼神里却没有任何感情。他更加觉得应该带女儿去做一下心理咨询，因为玛丽最近地表现太不正常了。自从她梦游撞头开始，艾伦已经计划着带她去看看医生。

心理咨询？

艾伦为这个想法感到意外，就好像“心理咨询”这个词是第一次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一样。但是艾伦比谁都清楚，在心理咨询这方面上，他可算得上是老行家了。

“爹地，我不想出去玩了。”就在艾伦刚把汽车开到家门口的车道上时，女儿喃喃道。不过艾伦听得很清楚，他一下子踩死刹车板。

艾伦能看到马路对面的那座房子里，弗兰克正坐在门廊的藤椅上抽烟——他面朝艾伦家的方向坐着，旁边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套茶具。

“可你刚刚不还挺高兴的吗？”艾伦扭过头去对女儿说道，他的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形。

“可是……现在不想了。”

艾伦觉得女儿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她听到要出去玩时明明那么高兴。自从弗兰克来过以后，玛丽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对，就是因为弗兰克。

艾伦透过车窗望着弗兰克，他确定弗兰克正在观察着自己还有女儿。艾伦不明白弗兰克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破坏自己和女儿恢复关系的计划。艾伦想要大骂一句，不管女儿是不是正坐在后座上，他都要骂。

但爆粗口并不能让玛丽改变主意，艾伦意识到女儿已经铁了心待在家里。而且她看上去也并不想是故意气自己，而是真的改变了主意。

“好吧，”艾伦最终没有让自己的不满发泄出来，但是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过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愿意出去玩吗？”

艾伦盯着后视镜，以此来观察女儿的表情，因为他没有听到玛丽的回答。紧接着艾伦熄灭了发动机，如果她不愿意说话，我也不介意一直把车停在这里。也许艾伦是在和女儿赌气，他自己也承认。因为女儿不愿意和自己出去，这让艾伦多少有点失望。

“爹地，我感觉很苦恼。”玛丽终于开口说话了。

“苦恼？”

“对，爹地。”

“为了什么而苦恼？”艾伦不理解像玛丽这般大的孩子，能有什么苦恼。不愁吃，不愁穿——要说最应该感到苦恼的，倒应该是他自己。

“那声音……”

哦，又是那声音。

“究竟是什么声音呢？”艾伦耐着性子问道，他确定自己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过，艾伦开始想知道玛丽到底听见了什么。

玛丽思考了片刻，她在寻找最合适的词汇向艾伦描述那到底是个什么声音。虽然就在那声响变得最为清晰的时候，汽车引擎的声音将其盖住了。但是玛丽还是能听到夹杂在引擎轰鸣声里的奇怪响声——

“是狗叫，爹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