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伦站在弗兰克家门口的时候，他又产生了犹豫。艾伦开始想像女儿对自己不理不睬时的场面而弗兰克自顾自地坐在老旧的皮沙发上抽烟。

驱使艾伦按响门铃的是那阵笑声，看得出来玛丽现在心情不错。

“谁？”屋里传来弗兰克的声音。

“我……我，艾伦。”

门“吱呀”一声地开了，弗兰克打量着艾伦，皱起了眉头。

“艾伦？”

“玛丽她在吗？”尽管这样问很傻，但是艾伦想不出该说什么。

弗兰克家里的电视也开着，因为玛丽在家，所以那上面放的是动画频道。艾伦能听到电视机里的动画角色正在说笑话，他突然觉得自己不来打扰女儿反倒更好。

“进来吧。”弗兰克说。

“玛丽，”艾伦直径走到弗兰克家的客厅。玛丽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还捧着一袋薯片——艾伦曾禁止她吃这种垃圾食品。可艾伦现在对此一点也不在乎了。

“玛丽，宝贝儿我……”

正如艾伦预料的那样，玛丽没有理睬艾伦，这让他一时不确定应不应该把话说完。不过片刻之后，艾伦重新鼓足了勇气。

艾伦在玛丽旁边坐下，他一边默默地和女儿看了两三分钟的电视，一边寻思着怎样哄女儿。

动画节目里演的是两个小丑，看上去像是在玩什么游戏，艾伦猜测的是捉迷藏。

只见红色的小丑已经藏在了房子里的一个角落，而蓝色的小丑则十分卖力地寻找。他故意迈出看上去十分吃力的步伐，以此让观众们哈哈一笑。

这根本不好笑，艾伦心想。但是他发现玛丽似乎对这节目很感兴趣。

看到蓝色小丑死活找不到自己，红色小丑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张纸（小丑的宽松吊带裤里总是塞满了各种奇怪的东西）。我想下一次该拿出来一支笔了吧，艾伦看到弗兰克上个楼，他觉得自在多了。

果然，红色小丑掏出来了一支笔。

红色小丑的胳膊十分夸张地挥动着，就好像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在写东西似的。然后又把手里的纸揉成一个纸团，偷偷扔在蓝色小丑的脚边。

“那上边写了什么？”艾伦试着和玛丽交谈。

可并没有用，玛丽根本不吃艾伦这一套。她抱着已经褪色的蕾边抱枕，默不吭声地看着电视——就好像艾伦压根不存在一样。

蓝色小丑看到脚边突然冒出一个纸团，十分吃惊地捂住自己的嘴，以防喊出声来。然后他小心翼翼地，仿佛手里捧着的不是一个纸团，而是一枚拉了栓的手雷一般——他展开了那个纸团。

看来纸上写的是红色小丑的位置啊，虽然起初艾伦对这个儿童节目不感兴趣。但是他开始对接下来蓝色小丑是否能找到红色小丑而感到好奇。

蓝色小丑一蹦一跳地去找红色小丑的藏身之处。眼看他就要先到红色小丑了，不料红色小丑又偷偷转移了位置——蓝色小丑一看自己扑了个空，失望地坐在地上哭起来。

玛丽咯咯地笑了几声，这让艾伦觉得不那么紧张了。

“宝贝儿，我很抱歉，我不该对你发脾气的。”

红色小丑又扔给蓝色小丑一个新的纸团，而艾伦察觉到女儿时不时朝自己这边瞥——玛丽终于开始愿意注意自己旁边的艾伦了。

“我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谅，玛丽。”

“真的？”玛丽转过头来说道，她的嗓音还有一些嘶哑，想必之前一定大哭了一场。

感谢上帝，艾伦试探着将玛丽搂在怀里，而玛丽也没有对此抵触。

“对不起，宝贝儿。”艾伦轻声说道。他吻了一下女儿的额头，恰好是那块淤青处。

电视节目里的蓝色小丑终于找到了红色小丑，因为他没有捡起红色小丑扔过来的纸团，而是顺着纸团扔过来的方向找到了红色小丑。

“看，爹地。”玛丽指着电视说。

“喔，他终于做到了。”艾伦说。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由衷地为电视节目里的蓝色小丑感到开心。

是的艾伦，你也终于做到了。你不但主动做出让步，还成功调节了和玛丽之间的矛盾。艾伦仿佛听见琳达的声音，这声音好像是从心底里传过来的。

艾伦正要领着玛丽回家，弗兰克从楼上走了下来。

“弗兰克，我……”

“走吧，艾伦。”弗兰克关掉电视机，“我明白。”

有时沉默是男人间最好的语言，尽管艾伦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和弗兰克之间的关系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也许是因为玛丽原谅了艾伦的缘故，弗兰克也打算继续和艾伦僵持下去。

艾伦不确定弗兰克有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因为他并没有打算要向弗兰克抱歉，艾伦只不过是想弄清楚弗兰克为什么要那样做。而弗兰克显然以为艾伦是想给他道歉。

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艾伦也早就冷静了下来。他觉得弗兰克之所以要剪墙纸，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艾伦为自己当时偏激的念头感到不好意思，但是他确实感受到了一种被侵犯的感觉。

而艾伦对此也有了一个推测——墙纸底下有东西。而那个东西，甚至就是导致弗兰克紧张不安的原因。艾伦又想起他们谈话时，弗兰克那焦虑的模样。

他本想自己检查一番的，只不过被琳达的心理访谈节目分散了注意力。而现如今玛丽也开始重新和自己说话，艾伦决定现在就去女儿卧室一探究竟。

“弗兰克爷爷在你卧室里说过什么吗？”艾伦问女儿。

“什么？”玛丽一脸的疑惑。

“他什么都没告诉你？”艾伦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递给他一把剪刀？”

“爹地，”玛丽停下了脚步，一辆载满货物的箱式卡车在他们面前的马路上呼啸而过，让艾伦很难听清女儿在说什么，他只能听个大概。他感觉冷，虽然已是秋天，可下午的气温远不该这样低。

艾伦立马反应过来，让他感觉到冷的，不是这秋风，而是女儿说的话。还有她那天真无邪的蓝色眼睛。

“妈咪说，如果我可以帮弗兰克爷爷一个忙，她会很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