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寂静的夜空里突然划过了一道闪电。当来电铃声响起时，艾伦下意识地打了一个颤——如同一个害怕闪电的小孩一般。

艾伦没有接电话，而是赶紧把土坑旁边的小土堆填回坑内。

不知道怎的，他发现这些土堆好像无法填平土坑。那些原原本本从坑里挖出来的土，现在只能填满土坑的四分之三——艾伦不得不从别的地方挪来一些土。

艾伦看着自己填好的土坑，不禁皱起了眉头。坑边很大一圈，都因填坑而露出一层新土。这也太明显了。

不过，可以在这块地上摆放一些东西。艾伦刚才还以为他不会用到这块空间，但是现在他不得不采取措施来遮挡住刨坑的痕迹。

“爹地，”玛丽揪了揪艾伦的睡衣，“你的电话。”

艾伦这才有了接电话的念头。他感觉如果一直不接电话，这铃声会断断续续地响一整晚。他还不想看到自己的语音信箱里有十几条留言。

那些政府部门总是喜欢一直呼叫着不停，直到你接听为止。艾伦甚至觉得这电话是某个政府工作人员打来的。

他记得上一次，那些固执的家伙还因艾伦不接电话，亲自去了他家一趟。

不过相比起政府工作人员，艾伦心里突然想有了一个更合理的猜测。不过他宁愿是政府部门打来的电话。

哦他们应该打个电话过来。艾伦在心里抱怨着，告诉我闯进我家的混蛋到底是哪些蠢蛋……

“该死。”当艾伦掏出手机时，他盯着手机屏幕说不出话来。

上面显示着一串他从来没有保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

“是谁？”每当艾伦在女儿面前接电话时，她总会这样问一句。这次也不例外。

“不知道。”艾伦犹豫要不要接通。虽然他不认识这个号码，但这已经是第三次响起手机铃声了——没准真的是某个政府部门打来的，也许是警局。

“你好。”艾伦最终还是接通了电话。

“艾伦？太好了，还好没有打错，我本以为把你的号码记错了。”

艾伦感觉自己的脑袋胀胀的，他甚至有了挂掉电话的冲动。为什么是现在？偏要在这个时候？

“弗兰……弗兰克？”

一听到弗兰克的名字，玛丽也睁大眼睛看着艾伦。

“是我，我是想打电话问问，露娜怎么样？你也知道，我也就剩下她可以牵挂了。”

露娜？哦，她很好。除了身上被人开了一个洞，留了一地板的血之外，它很好。可这并不是我的错，我和女儿吃完饭回家以后，它就这样了——现在正在我家车库旁埋着。

不用担心，它不会着凉的。玛丽给它找了一个盛放娃娃的包装盒。它很好，不用担心。

“露娜……它，它还没回来……都这么晚了。”艾伦当然不能那样说，绝不。

“啊？哦，是这样。”弗兰克听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他本以为艾伦会说些关于露娜的事情。

“不过不用担心。”不知是出于什么理由，艾伦总感觉应该说些什么。他猜想弗兰克想打这个电话一定很久了。

他没有在白天艾伦上班的时候打，而是选择在晚上。他一定认为这时候艾伦已经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忙活了。

“它早上应该就回来了，我在门口给它准备了一碗麦片。”

不，你没有。艾伦听到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该死，事到如今，这些还有什么关系？我总不能告诉他，“你那可怜的杜宾犬已经死掉了”吧？

“哦哦，那太感谢你了。”弗兰克继续说，“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平日她这时候早就该回家了……”

不能让他现在就知道真相，艾伦决定能瞒多久是多久。也许时间一长，弗兰克就会以为露娜在外边出了什么意外:被车压死，或者别的什么意外——

弗兰克一定研究下做好了这方面的心理准备，不是吗？艾伦觉得比起露娜惨遭毒手，被车压死似乎更容易接受。

“老弗，你什么时候回来？你那边还好吧？”艾伦赶紧转移话题。

“都好，一切都挺顺利。上午的时候我做的公交车延误了，不过还好，没有错过中转的下一班车。”弗兰克叹了一口气，艾伦不知道弗兰克为什么会叹气。他感觉心里有些愧疚。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艾伦还是换我这个问题。他希望弗兰克越晚回来越好。

“明天，具体还要看天气。你今晚看天气预报了吗？明天有阵雨，我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玩意儿。”

明天？艾伦差点喊出了声音。说实话，艾伦并没有看天气预报。因为他一整晚都在忙乎露娜的事情。除此之外，就是和女儿在中餐馆。

“我还不知道这事，那你还着急明天回来？”

“我在这也没有什么好待的了，”弗兰克应该是打算抽烟，艾伦听见打火机的清脆响声。“陪她过了今晚，我就回去。”

艾伦感觉弗兰克好像有有话要说。

“弗兰克，你还好吧？”

弗兰克沉默了片刻（大概是在吐烟圈），他又叹了一口气:

“艾伦，应该理解这种心情吧。我要说不上来是什么，不过我今天过得可一点不快活。”

明白，弗兰克。艾伦心想，我今天过得也不快活。但他清楚，弗兰克说的是他亡妻的事情。艾伦还不知道弗兰克的妻子叫什么名字，但是他也不打算过问。

“总会好的，明早也许就会好多了。”除此之外，艾伦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弗兰克——他从没祭奠过赛琳娜。

“看在上帝的份上，”弗兰克说，“时候也不早了，谢谢你帮我照顾露娜。”

弗兰克说完，便挂断了电话。艾伦还没来得及说再见。

艾伦缓缓地把手机放进兜里，他望着女儿，他知道接下来女儿会问弗兰克说了一些什么。

“玛丽，咱们进屋吧。”艾伦抢在玛丽之前说道。

玛丽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是还是跟着艾伦回家了。

艾伦清楚地记得，在出门埋露娜的时候。楼梯上的壁灯是开着的——他始终开着那一排壁灯。

他刚给那盏灯换过新灯泡——可现在，那盏之前坏掉的壁灯竟然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