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艾伦问道。他话一出口，突然又想起来了什么。想起来了那些自己一直想问女儿的话。

“玛丽，”艾伦在女儿的床上坐下来。如果自己的女儿都不着急回去的话，那么他自己着急还有什么用呢？

玛丽想要给艾伦腾出一点空儿来，但是她的姿势之分笨拙，那个绑着石膏的腿卡在床沿上就是动不了。

“玛丽，”艾伦不经意间又开始选择他已经习惯了的称呼，“你有什么事想要告诉我？”

玛丽低耸着脑袋，半天没有吱声。

心理咨询？那些所谓的心理医生无非就是做在一个高档舒服的单人沙发座椅上，问你这个问题——他不明白为什么同样的问题，人们总是愿意向心理医生敞开心扉。

“医生已经要把这个床位安排给给的人了，所以我们要给别的病人让出地方来。”艾伦说，“你也不想耽误别的需要这个床位的病人休息吧？”

玛丽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回家了，”艾伦循循善诱道，“你可以在路上慢慢告诉我。”虽然女儿还没有说些什么，但是艾伦似乎很确定自己的女儿肯定会告诉自己。

“我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艾伦没想到自己的料想这么快就变成了现实，他本以为玛丽会在车里或者回家后的入睡前才会开口。

艾伦保持着沉默，只是用眼神向玛丽传递着：我在听着呢，继续往下说吧。

“本来是汤姆主动送我回家——”艾伦差一点就没忍住自己的性子，他差一点就向打断女儿的话了。

“然后他就说想要去我们家玩一会儿......”

“你答应了？”这下艾伦不得不打断女儿了。

玛丽愣了愣，她用那还微微有些红肿的眼睛望着艾伦。显然艾伦的突然问话，让玛丽受到了些许惊吓。她下意识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我......我还以为你在家......”玛丽听上去像是马上就要哭了一般，这让艾伦有些于心不忍。

好吧，暂时不要在意这个问题。艾伦意识到这还不是他最想了解到的东西，他还是希望玛丽能够继续说下去。

“好吧宝贝儿，然后呢？”

“呃......然后我就听到汤姆大叫了一声，我本来是想上楼去找你的。我以为你肯定在家。”

艾伦瞬间觉得有些愧疚。是啊，她相信我肯定在家，艾伦把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开。如果我当时在家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而且我还会把汤姆那小子赶出去，不管这件事和他到底有没有关系。

“宝贝儿，我很抱歉，我当时出去了。”大概是被女儿自带的优柔情绪给感染力，艾伦也总想对女儿说声对不起。

两个人沉默了会儿，直到有个护士过来敲门。

“你们怎么还不走？”

艾伦没有理睬那个护士，而是看着女儿。他想确认玛丽是不是已经改变了不想回家的主意。

他现在觉得女儿一时不想回家，完全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毕竟她可是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艾伦估计女儿会有一段时间不愿意走那个楼梯。

艾伦估计的没有错，玛丽确实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愿独自走上那个楼梯。但是原因并不是艾伦以为的那样，玛丽真正害怕的，不是那个楼梯。

“回家？”

“爹地......”玛丽本想要说些什么，不料却被艾伦抱了起来。艾伦可不想冒着让女儿再次摔倒的危险。他也注意到了女儿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如果再拖一会，那个护士眼里就要“喷火”了。

以后有的是时间，艾伦决定离开医院以后再问女儿刚才想要说什么。

抱起女儿的一刹那，艾伦突然发现玛丽比以前重了许多。而她这几天的胃口并不怎么好——艾伦每次按照玛丽平时的饭量带饭菜来医院时，她总是只吃一半。

大概是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的原因吧，艾伦心想。现在的女儿可不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了，也许以后很长时间都不会到处撒欢去玩儿了。热量应该就是这样积攒起来的。

想到这，艾伦又有些悲伤。他现在已经开始想念那个“总是充满精力的女儿了”。

艾伦本想把女儿抱进车里。可当他来到停车场的时候，他才记起来自己的车已经被撞烂了。

“爹地，你的车呢？”

该不该告诉她呢？艾伦纠结着，他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告诉女儿自己出过车祸。而且还是在去接她的路上。

“车出了点问题，正在修理厂呢。”虽然艾伦知道自己的女儿刚刚向自己敞开了心扉，但是他还是不打算告诉玛丽自己出过车祸——

她理应如实告诉我，我可是她的父亲。艾伦皱着眉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艾伦先生。”

就在艾伦愁眉不展之际，那个熟悉的嗓音传进了他的耳朵——是西蒙。

“西蒙？”艾伦不敢相信这家伙竟然出现的这么及时。“你怎么会在这？”

“我接到了医院的出院通知，当时我特意嘱咐他们，在你出院的时候告诉我。”西蒙的脸上依旧是那种坦然自若的神情，他伸手摸了一下玛丽的脸颊。

“你好啊。”

“汤姆的......西蒙先生？”

西蒙点点头，他指了指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轿车（艾伦诧异自己竟然一直没有注意到）。

“我送你们回去。”

“谢......谢谢。”西蒙的出现，还是让艾伦无法一时间反应过来。

他跟在西蒙身后，然后按照自己在脑海里“预演”过的步骤：先是确保玛丽的屁股触碰到了后车座上，接下来才把她的双腿（尤其是绑着石膏的那条）小心地放在车垫上。

一路上艾伦没怎么和西蒙说话——他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时不时往西蒙那瞥。他不知道西蒙有没有注意到，西蒙全程都在专心地开车。

“西蒙叔叔，汤姆呢？”快到家的时候，玛丽突然问道。

“哦他啊，”西蒙把车停在了艾伦家前的车道上，“他去公园玩了。”

“谢了。”艾伦想不出来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把玛丽从车里抱出来，向西蒙示意后便回家了。

哦该死，艾伦一打开家门。那股恶臭味儿便扑鼻而来，玛丽也小声呜着——这股臭味好像比之前都要浓重了。

也更加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