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长启黑着脸坐在桌边，身旁的长公主暗自垂泪，一边贝琳达红着泪眼安慰效果甚微；靠在卧房门上的凌少年恶狠狠地盯着殿门，全然不在乎那凶恶的视线打在了当朝天子身上。

靖德对老皇帝见礼，刚想出声询问，听得老皇帝轻声说道：“去把皇后和太子叫来！”

靖德微微一顿，想要解释道：“暂时没有确认……”

长启冷声呵断：“朕让你去把她们叫过来！”

靖德垂在腿侧的右手一颤，不敢直视父皇那冰冷的视线，无奈对高公公示意，之后便局促地坐在长公主身边，安慰不是，沉默也不是。

半响后，皇后脸色苍白地走了进来，款款施礼道：“臣妾拜见吾皇、拜见上皇。”

长启看了皇后一眼，随后将视线停留在殿门处，平静说道：“太子呢？”

皇后施礼回道：“回陛下，融儿在城南等北回的仁王，正在向宫里赶来。”

长启赐坐后，沉声说道：“宫里出现如此大事，当朝皇后拥有最大的嫌疑……无非是个冤枉与否的事情，但不管如何，你也不应该做出这种选择！统领后宫的职责是摆式吗！当今天子没有其他妃子，但整个皇宫就没有其他家眷了？事发至此有些功夫了，倘若朕不唤你，你来不来！”

皇后犹豫片刻间后，挣扎道：“回陛下，臣妾，臣妾是遭人陷害的！”

“放屁！”长启极怒，拍桌呵斥道：“朕在问你为何宫里出事的时候，当朝皇后没有率先赶到！灵儿地位不够，身份入不得你皇后的眼？那皇后还记得当时这鹿茸羹是要送给谁的！公主她不吃鹿茸，你为何送来！陷害？”

皇后急忙下跪解释道：“臣妾并不知道长公主不食鹿茸，只是想送过来一起品尝……臣妾也不会知道灵儿她会，会……”

说话间，里屋的门缓缓打开。凌少年急忙拉住药王询问，药王感受着少年手上的颤抖，只能站在门口对所有人说道：“灵儿的命是保住了……只不过从今后无法再育。”

“那孩子呢……”长公主喃喃问道。出事的时候便知道那孩子是没有成活的可能性，此时的询问不过是一阵自语，无须回应也无需安慰。

药王的出现让长启的火气消掉不少，详尽询问着一切。药王叹了一声回道：“妊娠六月始受金精，以成其筋。这时候早产婴儿无法成活，小产又对孕妇危险极大……毒是平常毒物，平常药堂有方子就给开，但是这味药也不该逃开太医们的检查;加上羹汤里有马齿苋桂皮等能致使流产的食材……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

长启唤了一声关南，待关南低下身子后他开口道：“尚膳监所有人不得出宫，太医院全部的扔进天牢里，今早宫内执勤于天明宫和景昌宫的全部进行审问。去吧……”

关南领命而去，刚转身听到里屋有人说道：“关公公稍等，不急。”

众人循声望去，刘夕阳面无表情，轻咳一声走了出来。他看起来很平静，走到贝琳达身前嘀咕几句，让贝琳达进去陪着醒过来的灵儿，他自己握起长公主的手，希望给娘亲最有力的安慰。

刘夕阳阻止了长公主到嘴边的道歉，给上足够温暖，自始至终保持着微笑，对长公主说道：“娘，您没有过错的。灵儿现在的状态好了很多，要不娘亲你也进去瞧瞧？放心吧娘，药王在呢对不对？”

他示意宫女将长公主扶进内屋，对关门的凌少年说道：“少年，去把胖子叫来。”说完，他走到长启身边，轻声道：“我如果追究，那就中了计；要是不追究，我咽不下这口气。该怎么做我还是有方向的，关键是我能做到什么程度——不是你们让不让我做，而是我想不想做。”这话说的很冷静，也很冷血，好像那不曾来过的小生命与他无关一样。

长启沉默，早在他要叫来许多愁的时候就皱起了眉头，而一边的靖德似乎忍得生硬，却又不敢做什么。

“皇后，先站起来吧，别让太子进来心疼他的母后了。”刘夕阳坐下后对皇后说道，那语气好像皇后跪的是他一样。

领了长启不耐烦的平身，皇后拘谨地走到靖德的下手边，却是不敢坐下去。几人都不曾说话，迟来的太子依旧没有赶来。

刘夕阳的平静全被靖德看在眼里。这种无情的平静是怒极生不出其他情绪，还是说他本身就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靖德微微摇头，不管是哪种可能，此时刘夕阳状态都像是要惹事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也都是不能诉说的心思，整个景昌宫冷冷清清的，能听清的唯有药王时不时的叹息声。于此氛围中，刘夕阳一直在摆弄着手中茶水，将那茶叶拨来拨去却不饮一口，直到太子气喘吁吁地赶了进来。

太子分别对长启与靖德见过礼，面带微笑地和刘夕阳点头示意，之后便走到皇后身边轻声玩笑去了。他状态平静，语气平畅，完全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还能有心情当着靖德邀刘夕阳大醉一场……

靖德那如释重负的表情被刘夕阳看的仔细。刘夕阳回给太子一个微笑，太子本来对其他人沉重的状态十分疑惑，见刘夕阳还是如以前那般，疑惑加深但不敢出声问明。

刘夕阳放下茶盏，走到太子身前七八尺的距离站定，轻声道：“殿下，请教一下，你要是和一个人有很深的仇怨，会不会对他孩子动手？”

太子态度柔顺回道：“自然会。”斩草除根对太子而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况且长启皇帝雄才大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兴许会满意这个简单的答案。

刘夕阳再次问道：“先杀掉他的孩子让他痛苦，还是杀掉仇敌之后再斩草锄患？”

太子笑道：“不能留下祸患，但没必要做的那么决绝……”天真如他以为这是父皇和上皇借刘夕阳之口对自己的考验，前一个问题回答的干脆大气，符合长启的皇帝，那这个问题自然要选择柔和一些，毕竟当今天子的父皇是一个推崇怀柔的皇帝……

事实自然不是太子所想的，可知道刘夕阳目的的也没空和他解释清楚，只能看刘夕阳下一步要做什么。

刘夕阳算是接受了太子的回答，继续问道：“殿下，如果你身边有亲人气度使然，对一个与你根本就称不上仇恨的人做了先除其子的行径……”

太子可算是明白景昌宫发生了什么。

而他明白的时候，许多愁也到了景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