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子夜，刘夕阳可算是闲了下来。让许多愁重新回到宫里，他自己钻进了回味楼，听着苍空阁的汇报随意吃了点东西。

下午妙禅将南城搜了一遍，别说明知水了，连一个小探子都没有发现。北城被陆仁炳闹得鸡飞狗跳，万俟卑奴赶过去之后控制了局面，但将其堵在北城门的时候，突然跳出了十几个人，用命缠住了万俟卑奴和孙镝，陆仁炳也逃出了城。

总之这次明知水和刘夕阳都认为是最关键的一战，双方损失寥寥，也都没有取得满意的效果。虽说往细了算计的确是将幽冥府在京城的布置破坏大半，但让明知水与佟家死士汇合仍是最坏的一种结果。

北大营要防御有可能会出现的正武骑，靠着许多愁只能勉强支撑到崔永诜回救，在之前先让北大营与佟家死士交锋很不明智。更关键的是现在还不知道仁王到底放进来多少人，圣云端那二百多人是否能够扛下来……不出城迎击也不用担心城里再混进探子，就靠着城墙和一家铁匠铺提供兵器……真能守得住？

他进里屋研究起沙盘，重新将视线放到了北部局势上，寄希望朱顽和乐果泰能够早些获胜。看得入迷，付宁匆忙走了进来，说道：“王爷，上皇唤您入宫。说是问一下皇后的事情。”

“不去。”刘夕阳端着茶水，视线停留在荣城周围。

付宁急道：“您还是过去一趟吧。上皇和陛下吵了起来，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情……长公主也建议您回去一趟。”

刘夕阳叹了口气，心想着在这里看也看不出希望，回宫也不会耽误什么。他吩咐一声备车，与付宁一块出了雅间。

从后院上了马车，一路急行至景昌宫前，迎接他的是满脸慌张的小赐。问清情况，小赐说上皇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寝宫中说只见刘夕阳。

刘夕阳走到长启屋外，让小赐通禀，得着一声冷哼他推门进入。刚一进去就闻见了血腥味，他绕过屏风看到长启坐在轮椅中，右手缠着绷带，看样子像是气急之下捏碎了茶杯。

道了一声“外公”，刘夕阳搬着椅子坐到了长启对面，静静候着。

长启看着他，冷冷说道：“是你让皇后去和皇帝瞎说一通的？还有，太子被你关在了哪里？”

刘夕阳坦然回道：“的确是我，但皇后可不是瞎说；太子在少年宫里关着，杨成坚也在那里。”

“你要做什么！”长启终于怒了，大声呵斥道。

刘夕阳平静道：“外公，太子已经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现在只是个和我等同的王爷身份；皇后的罪行已经没办法遮掩了，等京城危机解除后，理应昭告天下；杨成坚无论如何都是一条死罪……少年宫要比京城任何地方都安全，我这么做没什么不妥。”

长启愤怒地盯着他，胸口急速起伏，双手紧握着轮椅把手，又渗出了血渍。半响后他稳住气息，哑声说道：“皇帝要在此时废掉太子并与明日午时放出皇榜……你去劝住他。”

刘夕阳起身告退。入了花园中并没应了长启的要求去到零微宫，在门口看着还亮着灯的娘亲房间，他走到门口轻唤一声，得到回应后走了进去。

长公主坐在书案前第三次修订《云泽盛图》，一旁的贝琳达和洛九苏打着下手，里屋床上灵儿斜靠着也没有睡着。见到刘夕阳进来后，几人打过招呼，贝琳达给他备上茶水，长公主停笔疼惜道：“夕阳，你抓紧时间休息吧。忙碌了这些日子又有伤在身，先睡一觉恢复了精神再去忙。”

刘夕阳回以微笑，让灵儿继续躺着，他坐到床边，轻声说道：“娘，你说咱应该忽略掉太子的真实身份，还是就当不知道仁王所作所为？”

长公主没有直接回应，而是走到刘夕阳身边小心查看他的伤势。替儿子捋顺头发，整理好衣饰，回道：“夕阳，宫里的事情不用咱操心，这几天先将佟家死士的进攻守下，保住京城也为老许报仇……”老许的尸体已经出现在京城，那刘尚书人呢？担心总是有的，生怕让刘夕阳分心，她不敢问，只能默默承受还要表现出对京城安危的忧虑……真的很累。

刘夕阳将长公主扶到床上做好，将忙碌的两女叫到桌边坐下，他端着茶盏在屋里踱着步子，转了几个来回，开口道：“对外公而言，太子不是靖德亲生的无所谓，反正是他的孙子。哪个孙子继承皇位都可以——只要不是外孙子。对靖德而言则完全不行，他要废了太子的想法很好理解，可是下一步是什么？真的是放过仁王，或者是再生一个？”

他这一段话就是自言自语，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回应。转了半天的圈儿，他终于坐下，继续说道：“上皇和皇帝产生分歧了，这是他们的事情，我一个王爷管这个做什么。外公和舅舅吵起来……这家产也轮到出嫁的女儿身上，我管他们如何。娘，你是不是就是这个意思？”

长公主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之所以不让他参与宫里的事情，不过是觉得他太累了，同时顾及一个身份问题。刘夕阳前些日子透露出来的想法是长公主不能也不敢接受的。真说云泽无人那再另说，但是当今天子正值壮年……

“夕阳……”

刘夕阳放下茶，笑着打断娘亲的话，说道：“娘，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但是知道归知道，我不能那么做。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天下也罢，我还是觉得应该帮外公一下的。”

“娘，我去靖德那里了。你们早休息。”

说完他就走出屋子，留下满心忧愁长公主。

走在皇宫里，他掂量着一会对靖德的说辞，没用多久就来到了零微宫。靖德门口站立的高公公还是在打瞌睡，瞧清刘夕阳到来也不说话，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刘夕阳得到靖德的允许，走了进去。等到靖德从战报中抬起头，他笑道：“陛下，不要废掉太子——暂时不要。”

靖德看着他，一言不发。

刘夕阳只说一句话，也不准备主动解释，就这么看着靖德。

两人沉默了许久，一直听到了四更梆子声。

“朕明白了，爱卿去歇息吧。”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