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既是立春也是永泽城开放城门的日子。天气转暖城里也不再压抑，云泽百姓的好日子又要来了，云泽的好日子也不远了。

与之相对的是凄惨的明月。正武骑留下一万人回京，其他全部北上进攻，在百尺所停留一天便选择继续西进，追击明月大军的同时离武都也越来越近。西南方向的几万云泽步卒一路溜达到丁秋凯身边，与神锋营的相持眼看着就要打破了。

明月主力并非无一战之力，一路只顾后退不做还手，好像就是要退到武都周围做最后一搏。这可苦了明月的百姓了，眼睁睁地看着云泽铁骑从身边走过，大军逃的很欢，各处衙门毫无作为。信誓旦旦的出征，不足两年就这一副狼狈样，任谁都开心不起来。

云泽人也没多少好心情，尤其是飞花亭。大军畅通无阻的就像是在自家遛弯，幽冥府蒸发了一样，藏得越久云泽越是紧张。可不能因为没有抵抗就断言这是陷阱，该跟着大军深入还得深入，该疑神疑鬼也没别的办法。

阳春三月，京城迎来了靖德年间的第二次大考。健忘的百姓早就忘了京城的安危问题，乐呵呵地谈论今年哪家公子会皇榜高中，全然不在乎城内巡视的还是正武骑。大考伊始，承天府就紧张了起来，比考生们还紧张。心惊胆战地过了九天，待到考出二十几位进士上殿，冯容也患了郁病。

今年的殿试题目很简单：治明月——就这三个字，多一个字的解释也没有。这么懒的考题必然会产生天马行空的文章。沈鹤楼前年的状元文让进士们底气十足，各种不敢说的话都写了上去，不幸的是今年的靖德和前年的不同，再看到各种花式暗讽朝廷的文章早没了那种魄力，最终点出的一甲都是规规矩矩的木讷人。

状元是齐州杨恂，这个呆板的国姓状元头一天就被刘夕阳吓哭了。中规中矩的状元文没有广泛流传，因此百姓看他在刘夕阳面前那窝囊样子，勾搭上他姓杨名恂，匪夷所思地笃定这是靖德私生子，齐州杨家戴了一顶翠绿翠绿的帽子。

靖德现在最烦这个……可是烦也不能大面积治罪，奈何一干朝臣心思用的不是地方，找出各种证据证明天子的“清白”，效率一点也不苍空阁差。结果是越搅越浑，百姓们不说不代表不琢磨了，甚至连太子都觉得杨恂是自己的威胁——当然，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杨成坚不会告诉他的，长启也不会；唯一想说出来的靖德更是怕丢人。太子还是太子，皇后变成了温小南而已。温小南也很争气，带着一个多月的身孕在伏澜宫里闭门不出。三甲面圣的时候她没来，长启大寿的时候也避开了，她在百姓们的短暂记忆里并没留下太多印象。

当然，百姓们能记住的正事不算多。三月底的时候一封战报才让他们记起云泽曾经还有个军队名叫神锋营。神锋营只剩下四五千人，眼看着守下丁秋凯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果断跑了。跑得方向有些诡异，向着京城冲来的，应该不是要重投云泽的怀抱……

那就是要打了。冯容神经衰弱的厉害，听到这消息就把京城给封了。百姓们的记忆被唤醒，一阵哆嗦后，刘夕阳又命冯容把京城打开。封城没用，他想看看正经的骑兵是怎么攻城的。

神锋营应该是为荣誉而战了，已经脱离了明知水的掌控；落棋山沉寂两个多月为的是什么？也没听说他们回到山上，况且也回不去了。

暗处的威胁不能放松警惕，明面上的神锋营还有三天就到了。京城安逸了两个月又进入了紧张局势。万幸，明月里的战事异常顺利，顺利到正武骑都开始用百姓磨刀了。

这一下是真犯了忌讳。宫里连忙让关南带着圣旨去找丁秋凯，让他不要追击神锋营，直接北上与乐果泰一起控制好秩序。同时也将落棋山和圣云端的名声摆在了明月百姓面前，说什么也要让他们相信屠杀百姓是个别之举，云泽是很友好的……

严阵以待不太怕神锋营，勉强扩编到两千人的龙骧正武更是想证明自己。靖德火气正旺，京城士气更盛，摆出的架势就是让他们有来无回。南方叛军安静的很，里外不是人的情况下这群人的胆子越来越小。如此情况下，云泽真的不需要冷静的人。

因此冷静的刘夕阳特别不受待见。他担心的事情看似无关重要，各处劝说自然无果。一气之下他携家带口地回了少年宫，安心地等着任务中止的暗武回京。

回去第二天，妙禅就登门拜访。倒不是因为国事，只是来质问为何春莹会被苍空阁扣押在交浪不让回京。

刘夕阳装傻充愣，一脸无辜地让贝琳达解释。贝琳达耐心十足，但妙禅并不认同。妙禅大怒道：“你小子能不能不给别人添乱！春莹如何也不会做出对云泽不利的事情！”

贝琳达连忙回道：“高僧，并非是我们扣押了春莹姐，只是她暂时不能回京。”

“有什么不能的！她亲自来信和我求救了，你们还想解释什么！”

刘夕阳叹道：“大和尚，既然春莹姐被我们关起来，怎么给你来信求救的？你是真疼你这个‘徒弟’呀……淡定，淡定。”

妙禅关心则乱，一点便明。眉头紧锁地问道：“你是说有人在离间？”

刘夕阳回道：“多庸俗的招式，你怎么还上当？回去吧，宫里需要你。”

妙禅冷静后哼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当所有人冷静下来我就回去。”

妙禅黑着脸离开了少年宫，刘夕阳怔怔地坐在花园中。发呆片刻对贝琳达说道：“通知交浪的苍空阁，让他们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另外告诉妘女王，我这里无暇顾及她的事情了。再告诉咱的人，飞花亭里任何命令必须经过我才能去做；各地苍空阁进入防御状态。”

“到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呀……”刘夕阳惆怅道：“到和明月的较量结束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