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翩带着王爷之命在荣城翻个底朝天的时候，蒋天携一干官员来到了王爷府。王爷绕过地方官直接调兵入城就罢了，凭什么要让一个驿丞去做这件事！外来大户们瞧不起这些七八品的小官儿，县衙中人真没从他们那里分到过什么有油水，也没人担心这事会牵连自己，但最不受待见的驿丞爬到自己脑袋上了——这便是不行！

说什么也不行，除非王爷能在功劳簿上添上自己的名字。邀功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就算有个先来后到，但能分到一口汤乃至王爷吐出来的口水也是好事。

刘夕阳回到书房坐的安稳，端着茶听着各位大人在那里抢着根本就不存在的功劳。蒋天还好一些，县丞主簿之流的恨不得将某天夜里打儿子都和此案联系上来。无所不用其极，生怕所有功劳被一个小驿丞给独吞下去。

蒋天惴惴地望着刘夕阳的表情，待其他官员实在是找不到理由分功后说道：“回王爷，下官前来仅是想问清各种经过，同时听从王爷对后续的安排。各位大人的话不无道理，王爷还是要根据每个人擅长的领域分派及嘉奖。”

这和一开始说的不一样呀？各位大人不解，可谁叫人家知县最大呢，万一王爷就喜欢这一套呢？

刘夕阳放下茶水，对蒋天笑道：“蒋大人，你们过来说自己平日里对这些犯事大户如何如何，但你们可知道这些人是犯的什么事么？似乎不是很清楚吧？单凭几位跟着殷大人的衙役的猜测就来找我……是不是差的有点远？”

众人噤声，刘夕阳走到蒋天身边，扫视着屋里所有人说道：“蒋知县用了盏茶功夫反应过来，各位大人还需要多久？今天正武骑查的都是外迁的大户，你们怎么断定他们就是在荣城地界惹的麻烦？再说你们这个想法真成问题呀，他们要是在荣城犯的事，我能不治你们的罪？”

蒋天连忙跟上道：“王爷，下官就是这个意思……”

“都走吧，本王也在等殷大人查完呢。”刘夕阳下了逐客令，“这次是本王在自己的封地地查案，并未涉及到荣城县衙的各位达人——当然，仅是没查到。所以你们在这里邀那个莫须有的功劳，不如回家坐着仔细想想，看看自己是否会涉入其中。”

众人无奈，只能离去。刘夕阳重新坐到书案前，写上一封信让凌少年给仙海送过去。之后便是真的等待了，指望在荣城发现货物是不现实的，现在就需要看看殷翩能不能从账簿及私人往来信件中发现问题了。

临近傍晚，殷翩结束对整座城的搜索，回到了王府。顾不得喝上一口水，他兴奋地来到书房，对看书的刘夕阳说道：“回王爷，彭家和李家的账簿都收回来了。下官粗略打量一番，的确有不少猫腻，待仔细核对之后应该能坐实他们的大罪。”

刘夕阳放下书回道：“叶老板哪里呢？”

殷翩犹豫道：“叶家管事说叶老板已经好些年没有做过生意了，现在只是靠着以前的家底和老部下的孝敬过活。叶家具体开支的台账还在，入账的人家也说得明白，下官从进出的文书中也没有发现叶家的问题……因此叶家便是过去走个过场，毕竟不入叶家对以后的影响不好。”

刘夕阳面色寒了下来，冷声道：“殷大人，我说过一次了，我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是不是领兵搜查对你一个小小驿丞来说有些难以承受了？我既然说要彻查全城，你为何还要自作主张地放过叶家！”

殷翩第一次见刘夕阳动怒，不由地跪拜下去，匍匐地上颤抖道：“回王爷，下官知错……下官这就去将叶家的账本收过来！”

刘夕阳哼道：“不用了。你立刻领上十几骑回到驿馆仔细检查后几天所有出城之人的随身之物，就说本王要查的。五天之内不许离开驿馆，剩下的事情不需要你做了。”

殷翩懊恼地出了书房，刘夕阳思考一阵后也出了王府。因为正武骑的入城，街上行人稀少，周围大户更是大门紧闭，似是在担忧王爷的手段。刘夕阳溜达到苍空阁一座院子中，坐在那里缓慢地摇着扇子，很久后才吩咐人去王府告知晚上不回去吃饭，之后起身推开花魁的房门。

花五见刘夕阳走了进来，施施行礼，备茶的时候听刘夕阳说道：“五姐，身子恢复的如何？”

花五手底未停，背对刘夕阳说道：“做个平常花魁还行，真说再去探查什么事情怕是体力跟不上了。少爷，还是添上一块儿冰糖吗？”

刘夕阳嗯了一声说道：“难为五姐还能记得我的口味。这次前来也不是需要你再出去做什么，只是有些问题特意来请教一番。”

花五将茶放到刘夕阳面前，捧着一杯温水坐到他对面，笑道：“少爷请说，奴家只要记得都会说明。”

刘夕阳直接说道：“幽冥府有没有对叶仲轩的记载？其中是否涉及到他和云泽宫里的联系？”

花五回想一阵，说道：“叶老板名扬四海，自然会有记载的；他和天子的关系不错也是大部分人都知道的，不知少爷想问什么……可否与奴家再说的仔细些？”

“云泽至少有六百件上等兵器找不到去向。这是圣上当年刻意让人打造的，与明月生死较量的时候也没有出现在场面上，虽然不是什么神兵利器但散落民间也是什么好事。我担心圣上忘了它们，更担心这些兵器被有心人利用或者……”

花五点头道：“的确，六百多件兵器也是数千斤贵重物件……明月那里倒是知道叶老板通过暗地勾当在控制南蛮的盐商，至于私售铁物确实没有发现的。少爷您要是担心这个方面，不如去查一下近十几年是否有大规模招工的事情发生。如果出现和官府备案不一致的，大多数都该是做那些官家不准的营生了。”

刘夕阳苦笑道：“五姐，我就是没有时间去查这个才来问你的。”

花五笑道：“如此那奴家也没有办法了。少爷今晚饭食有着落么，不如留在这里回味一下奴家的手艺？”

“劳驾五姐，今儿我就是做着蹭饭的打算来的。”

花五不作耽搁，直接入了后厨。刘夕阳在那里喝了口独特的甜口花茶，继续琢磨相关事宜。之所以来找花五，就是因为她是在幽冥府那边算是一号人物，而离自己最近能帮上忙的也只有她。

私盐案基本上能捋清楚了。叶仲轩从南蛮找到官盐的路子，彭烽负责运送或者在路上做着损耗私吞一些；李福璋和他内弟负责从官面打点然后售卖，田礼最后负责将获得的银子给洗白。一套下来的节奏时机都没什么问题，各位涉事的大户大员肯定会赚的盆丰钵满……太过流程化的东西查起来也方便。

关键是这个铁的问题。殷翩或许是因为野心才将驿丞文书交到王爷府，但是这第一时间便反映出是铁上出了问题，今天又和叶家暧昧不清……

难道自己被人玩了？

被玩了还好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看叶仲轩在这件事上摆脱得一干二净的，当这件案子结了后他应该不会伤了筋骨。

同样的，他背后的人也不会有事。如果背后之人是靖德皇帝那也简单……

如果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