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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砂引:嫁衣太子

作者:瞳雨沏尘 | 分类:古言 | 字数:7.4万

第306章 瞳殇

书名:辰砂引:嫁衣太子 作者:瞳雨沏尘 字数:248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44:46

磬和二十三年,六月十二,元皇后第十七个忌日,磬和帝要在这一天,为元皇后之子许静瞳过生辰。

许静瞳也难得没再昏睡,天未大亮便执意下了榻,洗漱更衣,竟是异常地利索,全然不像一个重病之人。

穆公公心中七上八下,一会儿庆幸许静瞳昨晚喝下去一碗大补的参汤,一会儿又怀疑到底是不是那碗参汤起的作用。

服侍许静瞳穿好司衣坊新做好的素色锦衣,穆公公假装轻松愉快地笑道:“哈,殿下可真是自带仙气,穿什么都如此脱俗。”

许静瞳似有若无地勾了勾唇角,纵然因重病失血,脸色苍白得有些吓人,也丝毫不减其独绝气质。

甚至有不少宫人私下议论,说这宫中有两位殿下神奇得很,气色好时顶多算个眉眼出挑气质温润,面容憔悴时,反倒更显出一段世人少有的清韵来,无端得惹人暗起遐思。

想来人常说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大抵就是两位殿下这般模样。

自枕下摸出吴缘缘那支丁香玉簪,许静瞳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默默将簪子收入怀中,随即转身对穆公公说道:

“穆公公,你记住我说的话,今生今世,或生或死,或静瞳或无尘,此身此心,此情此念,都只许……吴缘缘一人。”

如此认真而郑重的坦诚相告,委实是令穆公公意想不到,一句句听下来,竟像是临终遗言。

呸呸呸,该死!穆公公暗暗啐着自己,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少不得故作尴尬地赔笑道:“哈,这般动人的情话,殿下该等缘姑娘回来,亲自说与她听才好,”

许静瞳稍作怔愣,而后又淡淡一笑,随手扯过枕边一方绢帕,随即默默行至外间书案之旁。

穆公公茫然跟出来,但见许静瞳铺绢于案,提笔蘸墨,将方才的“动人情话”一字不差地写在了绢帕上。

而后搁笔抬首,神色莫名地看着穆公公,微微苦笑道:“穆公公,难为你如父如兄,为我操了这么多年的心,终究是,白疼我了。”

听了这话,穆公公那好容易提起来的一丝希冀,瞬间便跌落谷底。

“殿下莫要胡言乱语,好好过个生辰,然后安心养病,多少次坎儿都迈过去了,这次也总会好的……”

“……好。”

-

正午时分,祈和殿宫宴已备,裕亲王一家,并太医院众太医应天子特邀,按时来殿就座。

后妃中亦是凌皇后与宛贵妃二人,一人端庄如旧、笑容得体,另一人却是朱颜衰减、强颜欢笑。

毕竟,一个习惯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另一个……亲生儿子尚在流云阁沉睡不醒,视如己出的小寿星眼看着也将吹灯拔蜡。

曦亲王许静轩更是久久不见人影,磬和帝派人寻遍皇宫未果,只得作罢,抱憾开宴。

宫宴上,小寿星的脸色过于苍白,以至于众人绞尽脑汁,也只能昧着良心说上一句:“祝十二殿下生辰喜乐,岁月长安……”

小寿星倒是不甚在意,大大方方地执杯起身,云淡风轻地回敬众人:“承蒙诸位垂爱,静瞳倍感荣幸,在此先干为敬。”

语罢,潇潇洒洒地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可真是美酒,香而不烈,浓而不呛,比上次在东宫饮的温和多了。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三五乐师簇拥着一名舞姬款款而至。

乐师中有弹琵琶者、奏瑶筝者、抚箜篌者、拉胡琴者、吹排箫者,清一色皆是男乐师。

独舞姬是一名美貌女子,身着梨花舞衣,手握鸳鸯双剑,剑长三尺,剑柄处皆绑着丈许白绸。

容色清丽,眉目温婉中隐着三分霜雪。

“值此良辰,小女吴晴特献白绸剑舞一支,恭贺殿下喜乐康泰,福禄万年!”

许静瞳浅笑低眉,默默展开手边黄卷,提笔于专门空出一个姓名的地方,一笔一划地写下“吴晴”二字。

君无戏言,今逢爱子静瞳生辰,朕特拟谕旨,允诺今后善待吴晴,无论此人做错何事,凡不殃及家国百姓,朕一概不予追究。

磬和帝表情复杂,竟不闻乐师丝竹已奏起,亦不见吴晴剑绸已翩然,只久久看着身侧爱子,若有所思。

殊不知,杜鹃啼血,血未尽,却将尽。

十二殿下的十七岁庆生宴上,众人皆羡吴晴一舞倾城,不逊当年傅良娣的梨花伴雨。

独许静瞳只见秦雨晴手中长剑凛冽。

舞至佳境,众人皆醉,惊叹赞誉声中,许静瞳悠然起身,取出袖中横笛对磬和帝一笑,随即不紧不慢地走向殿中。

梨花舞衣如漫天飘雪,白绸双旋若流星飞逝,恍惚间,与许静瞳的欺雪发带混为一色。

剑光晃眼间,忽现惊心血色。笛声未起,左手执笛的憔悴少年,心口已被其中一把长剑洞穿。

许静瞳凄然一笑,右手紧握剑身,拼尽全力生猛一扯,登时血花飞溅,三尺寒锋自他心口一穿而过,只差一个剑柄,和许静瞳握住的那截剑身。

“啊——护驾!护驾啊——”

“瞳儿!”

“不,不!……不!”

看着已倒在磬和帝怀中的许静瞳,吴晴瘫软在大殿中央,大睁着双眼,拼命地摇头,连声嘶吼着“不”字。

“我……欠你的,还……还清了……”

还清了……

许静瞳死死望着吴晴,万分吃力地说出这几个字来。唇角的血滴到心口,与心口的血一同漫过衣襟,淌过磬和帝颤抖的双手,长眠在红毯之中。

“瞳儿,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看到许静瞳仍然紧紧攥着的横笛“玉蝉泪”,磬和帝泪如雨下,难以置信地哽咽着。

原来他取出玉蝉泪,根本不是为了给吴晴和舞,而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众人都以为,他下去是去吹曲子的。

“父皇……”

许静瞳用尽最后一口气力,抓紧磬和帝的衣襟,满目乞求地说道:“君无戏言,父皇……”

“不,不,不,静瞳,静瞳……”

吴晴一边摇着头,一边匍匐着爬到许静瞳身侧,“静瞳,我错了,我错了,我说的全都是气话,真的,全都是气话……我求你,我求你相信我,静瞳……”

我爱你至此,怎么可能,怎么舍得真的伤你,怎么可能伤你父皇……

裕亲王见状,忙大呼道:“来人!快将这贱婢抓起来,莫让她再伤了陛下!”

“不必!”磬和帝沉声阻止,随即回握住许静瞳血淋淋的右手,颤声说着连自己都没法再信的言语:“父皇答应你,父皇什么都答应你,瞳儿,你撑住好么?”

这一次,包括磬和帝在内,谁也没有再呼喊太医,而在座的太医,也没有一人主动上前。

所有人都明白,许静瞳再不可能有救了。

“父皇,儿臣……本就是……将死之人,这一剑……实为……解脱……终究是……儿臣……不孝,父皇……千万……保……保重……万不可……为……儿……儿臣……伤……伤……心……”

“……”

“瞳儿……瞳儿!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