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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第二百四十七章 为爱生死

书名: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字数:2121 更新时间:2024-11-25 23:44:46

司钺的心里有吐不出的苦水,但这相比于亲身经历了这些苦难的、年少单纯、一直生活在平静和富贵中的司钺的母亲,还是太少太微薄。

司钺说:“按照军中规矩,被解救的百姓,原本是需要妥帖地送回各自的家的,可我母亲在说明身份、请求回家的时候,却被告知,赵家根本没有这样的女儿。”

“什么?怎么回事?”宋明臻惊讶地问。

司钺说:“母亲有一位叔叔,为人懒惰又贪婪,他瞧着家道中落,却还有点微薄的田产,不想被别人占了去,再加上被土匪掳走的姑娘,都会被人指指点点,是很难嫁出去的,她叔叔或许觉得赚不到一笔可观的聘礼,于是干脆说,母亲根本不是赵家小姐,而是街上一家红楼伎馆的头牌姑娘。负责送母亲回家的两个士兵正觊觎母亲的美貌,顺水推舟,将母亲连带其他寻不到家人的姑娘带进了军营,充作了军妓。”

“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宋明臻愤恨地说。

司钺还保持的相对淡然的态度,毕竟这件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了,就是他命途多舛的母亲,也已经去世多年了。司钺说:“母亲陷入军营不久,就因为长相出众、能识文断字,被有眼力的将军献给了上司,经过多次进献,母亲意外地见到了那个她曾经搭救过的男人。”

那个人,自然就是名义上御驾亲征,实则是想在登基之初给自己挣点好名声的司瑞。

宋明臻问:“你母亲难道没有告诉陛下事情的经过吗?有陛下的帮助,难道你母亲不能伸冤报仇吗?”

司钺说:“许是‘贵人多忘事’,父……陛下并没有认出母亲,而母亲,也因为实在太落魄,不愿因为接连沦落匪窝和军营而使家族蒙羞,所以也没有表明身份。直到母亲离世,陛下也不知道母亲与他曾经的纠葛,只知道她姓赵,祖籍或许是湖南。”

在被打上军妓烙印的那一刻,司钺的母亲相必就决定了,要抛弃曾经大小姐的身份,因为她别无选择,这是她身为一个少女的悲哀;而薄情的帝王,自始至终对枕边人的来历身份不闻不问,待她如待玩物,不可谓不心狠。

“与你想的或许不同,陛下起初对待我母亲,是很好的。”

“嗯?”宋明臻微感惊讶。

司钺说,“母亲曾经回忆她在军营里的那段时光,因为受陛下宠幸,所以没有人敢苛待她,也没有人过多限制她。桃花开的时候,她曾经采了许多花瓣,为陛下做了一碗桃花羹。陛下很是欣喜,竟然不顾亲卫将军的劝阻,只带着亲兵,与母亲一起,浩浩荡荡地去军营外面赏桃花。等一个多月之后,陛下威风够了,准备班师回朝,正发现我母亲有了身孕。他拒绝了臣下杖杀母亲的建议,不顾朝臣尤其是谢迎天的反对,将母亲带进了皇宫。”

唔,这一点,倒和宋明臻的生母很是不同。

宋明臻问:“回京之后,陛下为什么对待你们母子态度大变呢?”

司钺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自从我记事起,我就要面对他的冷脸了。他对我十分厌恶,乃至有一次,我按照宫中的规矩,在一年一度的礼佛典礼上进献了我母亲抄录的佛经,刚回到我母亲身边,就被陛下派来的太监们追上,他们要拿白绫勒死我。我母亲阻挠不成,正准备和那些人同归于尽的时候,是司砚的母妃德妃娘娘路过,将我母子救了下来,并在陛下那里保了我一命——我时常觉得,德妃娘娘待我,比陛下要亲善得多。她因为我母亲的死而郁郁病逝,我很难过,连带着司砚,我也深感愧疚。”

“这与你何干?”宋明臻宽慰他说,“生死有命。再者说,这一连串的悲剧,不都是谢家兄妹和……和陛下造成的吗?你那时候那么小,难道能做什么吗?”

司钺虽明白宋明臻的好意,但还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半晌,司钺靠着靠垫,仰望着床帐,又说:“我母亲其实挺傻的。她一直爱着陛下,最后见陛下完全厌恶了我们,终于不爱了,可是取而代之的不是恨,而是绝望。好像失去了爱,她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我甚至在想,如果是因为我的存在,使我母亲失去了被爱的资格,那么如果我消失了,我的母亲是不是就可以活下去了呢?呵,她到底还是先我一步走了,带着别人强加给她的罪名,带着我送给她的桃花,自尽在我面前,让我独自留在世上,被人厌弃!”

“不!你不要这么想!一切跟你没有关系,你只是受害者!”宋明臻抱住司钺,“你不是独自一个人,你有朋友,有兄弟,你还有我啊!”

司钺抱着宋明臻,用下巴轻轻蹭她没有什么配饰的柔顺的发,去蹭她微微发红的贝壳一样的小耳朵。他们两个被遗弃的人靠着各自拼了性命的努力走到一起,相互偎依取暖。在这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变小了。

小小的世界上,只有他们两个被遗弃的人。

司钺吻了一下宋明臻的额头,闷声说:“我刚到燕北的时候,一边想着去我们相遇的地方寻你,一边想着有一天要返回京城杀了……那个人,每天过得都很痛苦。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我随军巡视各州,看见荒野上有一棵又瘦又小、孤孤单单的桃树,顽强地开出了几朵桃花,竟然没出息地抱着树哭了起来。那时候,我问舒裕哥,我一生最重要的人都离开了我,那么我为什么要独自一个人活着呢?我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难道要为那个人效忠吗?我母亲曾经爱过那个人,那个人却那样对待她,凭什么?杀了那个人,我那躺在冰冷的土地里的母亲,会不会灵魂解脱呢?呵,你知道舒裕哥是怎么说的吗?”

“当着他的面这样说,你不怕他杀了你?——他怎么说的?”

“他?”司钺终于藏起了他悲伤的表情,“他和我母亲一样傻!”

“什么?”宋明臻不解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