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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 分类:古言 | 字数:87.1万

第二百五十一章 到时间了

书名:南国风雨,北国桃花 作者:酒涩飞香 字数:2105 更新时间:2024-11-25 23:44:46

太子成婚大典那天,四月十八,谢寿永远不会忘了这一天。

在这一天,天子司瑞不惜任何代价,设下了瑨国建国以来最大的局,好似一个赤手空拳的猎人,要赌下所有的财富,去捕杀一头总是徘徊于身边的猛虎。结果是,自不量力的“猎人”确实给了“猛虎”沉重一击。

赫连绰几乎拼尽全力,攻陷了谢府。谢老夫人惊惧和悲伤之下,没有接受部将的好意而逃脱,而是在冯煌打扫战场、清算人数的时候,自己投向了冯煌的刀刃,穿腹而亡。

谢寿领着人马和兵马提督府的人们拼杀到了最后一刻,直至他受伤坠马,被对方生擒。等他撑着沉重的头颅四下去看,才惊觉身边竟不剩几个人了,连他的侍从吴铭,也身首异处、死不瞑目了。

关押他的牢房里空落落的,好像在提醒谢寿,现在他是除了谢迎天,最后一个谢家的男丁。

曾经,他的妻子差点要为他诞下后嗣,那个时候,他是有多么开心啊!

谢寿心里的“妻子”,自然指的不是司如意,而是桑晴兮。

他爱过桑晴兮,真的,爱到骨子里去。

他在桑府的私塾里读书的时候,就看上了那个喜欢穿藕荷色的褶裙、脖子上挂着金项圈的姑娘。尚未及笄的桑晴兮,两腮有些圆润,到了及笄之年,个子长了许多,脸上的肉却散了,只是那一双漂亮的眼睛一如往昔。她喜欢在私塾的角落里描摹人像,喜欢在花园里种花扑蝶,最喜欢钻进花圃深处,去寻那毛茸茸的小白兔,染一身泥也不在乎。谢寿为了博姑娘一笑,搜罗了一只最漂亮的白兔,还亲手编了兔笼子送上去。当他看到桑晴兮满是感激和喜悦的眼睛时,当真觉得心都要化成泉水淌出来。

当初谢寿提出要娶桑晴兮为妻,其实桑伯婴是不大乐意的,他曾经为桑晴兮选的男孩,是同乡的一个新科进士,和桑家沾亲带故。桑伯婴觉得那个男孩品行端方,年轻有为,且因为门第关系,绝不会苛待桑晴兮。

奈何桑晴兮钟情于谢寿,再加上桑仁宇从旁说好话,支持妹妹的决定,桑伯婴思索再三,终于松了口,只是在成婚之前,再三叮嘱谢寿,不许委屈了晴兮,且允许桑家人时时能去府上探望。谢寿满口答应,这才得偿所愿。

谁能想到,谢寿轻诺寡信,最终毁了桑晴兮,毁了整个桑家。

谢寿真的不知道应该怪谁了。

刚迫于父亲和陛下的压力把司如意娶进门的时候,桑晴兮整日闷闷不乐,谢寿心疼她之余,微微觉得桑晴兮不能为他着想。桑晴兮只是和别人分享丈夫,他呢,他要迎合所有人的想法,他要为整个家族奔波。更何况,他厌恶司如意,必不会把赠予桑晴兮的爱转赠予司如意,她到底在难过什么呢?

他想不明白,于是就盼着日子糊里糊涂地过去。

可日子好像要跟他较真儿,偏要让他明明白白地承受痛苦,要帮助司如意,夺走桑晴兮腹中的孩子。那个不能唤他一声父亲的男婴,成了桑晴兮对谢寿永远的恨。

谢寿能明显地感受那股恨意,所以他在躲,躲着桑晴兮,躲着他们曾经拥有过的一切。

他是这样想的:司如意的靠山是陛下,而陛下此时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定是要先行一步的。既如此,等陛下驾崩、新君即位,以司如意的恶名,就算除了她,也不大会引来什么责难。在此期间,他要克制对桑晴兮的感情,以免给桑晴兮、给桑家带来麻烦——这麻烦不只是皇家压下来的,更多的还是他父王谢迎天的手笔,毕竟在谢迎天看来,和皇族联姻有极大地益处,至于感情,没有那么重要。

谢寿只需要耐心地等,等司如意一死,他还能把一片真心交付给桑晴兮。只要桑晴兮愿意,他们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他会让桑晴兮的脸上,浮现当年的笑容。

只有桑晴兮的才华和气度、家世和地位,才配得上当家主母的位置,别的闺秀贵女,谢寿目前还没有觉得谁有这个资格。

可惜,时间没有给他机会,命运也没有。

谢年的惨死,给谢、桑两家的亲密友好的关系完全画上句号,也无情地宣布谢寿设想的幼稚和缥缈。

桑仁宇失踪,桑伯婴被谢迎天打死,桑老夫人宫门自裁,桑晴兮呢?她自然也是要离开的。

谢寿从没有想过,桑晴兮会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悄无声息,又惨烈至极。

桑晴兮被人从房梁上放下来的时候,面部充血,教人看不清她曾经姣好柔美的容颜;触碰她的身体,还有温热,却不能持久;衣衫还算整齐,毕竟她生前被教养得很好,一举一动都雅致从容,哪怕是赴死,也不会落的太狼狈——她只会把狼狈留给追悔莫及的谢寿。

桑晴兮死前,只给他留下了短短的两句话:祝卿美满,贺君高升。白首与共,造极登峰。

祝卿美满。和谁“美满”?白首与共。和谁“白首”?桑晴兮在祝福谁?为什么要祝福?她不应该抱着绵绵不绝的恨意诅咒他、诅咒司如意吗?司如意,他已经杀了,自此之后,一直到死,他还能跟谁“美满”“白首”呢?

贺君高升,登峰造极。她真要这样羞辱他吗?真是个狠心的女人!

谢寿越想越难过,心里好似堵着什么东西,折磨得他一阵一阵的疼,几乎要抽搐起来。他抬手抚摸自己的胸膛,逐渐加深力道,到了最后,几乎是自虐一样地捶打蹂躏起来,嘴里不可控制地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难过,难过到想痛哭一场,可是似乎正如桑晴兮和司如意说过的那样,他没有心,于是也没有泪了。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弃了,感情,人性,名利富贵,最终丢弃了自己。

有一队狱卒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为首的狱卒掏出钥匙,哗啦啦,打开了谢寿所在的牢房的门。

“你到时间了。”狱卒冷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