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感到刘劲额头的冷汗都快流下来，他这才真正感觉到李小午的杀气腾腾，刘劲在李小午面前连半分招架余地都没有。

他拍拍胸口，幸好李小午没有这样对付自己。

李小午对两人道：“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两个人都摇摇头。

李小午拍拍手：“好了，本宫现在宣布散会，补牢期间，本宫放几天假，小慕子，陪本宫回上虞去，伺驾。”

张慕连忙应道：“喳！”

刘劲一脸不爽。

李小午突然又加上一句：“刘劲，对于韩俊杰，你也得多留一个心眼，虽然我基本放心他，可是现在一切都小心为上，不能把所有的底全部透出来，尤其是实验室真实归属，除了我们三人，任何人都不能说。”

张慕连忙补了一句：“夏青知道这个事。”

李小午居然很放心：“她没关系，而且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张慕傻傻地看着李小午，他实在想不出李小午为什么对夏青如此的宽容和信任，就算是闺蜜也不应该蜜到这种程度吧？

李小午伸出一个手：“小慕子，还不引路？”

张慕连忙伸出手牵上了她的手，然后对刘劲道：“小劲，给我弄辆车来。”

刘劲点点头，连忙打电话给办公室主任，让他把钱学林时候买的专门接送宾客的宝马车安排好。

看着两个结伴而行，自己却还要做一大堆事，不由得苦叹一声：“为什么我这么命苦啊！”

可他心里突然明白了李小午的关心，她想让他多做点事，不要被情绪盲目左右。

李小午也应该猜到自己想到的是谁吧？

钱学林在邦达时代买的最好的一辆车是一辆宝马的745，现在钥匙在张慕手上，张慕正要去开车，李小午的手一伸：“拿来！”

张慕想起那个把破普桑开到4500转的李小午，心里有点虚，不过还是把钥匙给了她。

李小午上车以后果然还是没有系安全带。

张慕黑了脸：“安全带系上！”

李小午转过头看看他，张慕的表情很严肃，以前她不会在乎张慕的意见，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喔了一声，还是老老实实把安全带系上了。

张慕也系上了安全带。

这宝马的性能很皮实，只要不撞上人，不落到水里，由她折腾吧，张慕叹了口气。

李小午果然开始飙车，不过效果不明显，从乘州到上虞新开通的高速上面满是重载的大车，经常是两辆重载车以六七十码的速度并排着的竞赛，后面跟着长长的一排小车，张慕戏称之为“乌龟和王八赛跑”

而且一路上不断有这种赛跑，所以李小午每每一加速，又赶上了前面一波的赛跑，搞得她心里憋的慌。

终于，上了上虞境内，李小午下了高速，反而又重新拾回了速度，张慕知道自己抗议肯定无效，反正这车子质量好，也就少了许多担心，由着她在一边折腾，自己索性在一边打起瞌睡来。

李小午本来想给张慕一点紧张刺激，没想到张慕在一边真睡着了，顿时泄了气，连车速都降下来了。

她没有回家，反而向着丽科的方向极速而去，到了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然后随手在张慕的头上敲了一下：“到了到了，猪，醒来了。”

张慕惊醒过来，盲然四顾，车子没有在城市花园，而是停在一段乡村公路上，四周一片田野，前面是一条小河，河上一座旧桥搭了架子，正在扩建，河道也被打了桩堵上了。

他有点茫然：“到了？这是到了哪儿了？”

李小午白了他一眼：“你再想想，这是那儿。”

张慕重新看了看四周，恍然大悟：“唉呀，想起来了，这是我们当初落水的地方，只是这里完全不是当初的模样了，这桥怎么在重修了。”

李小午叹了口气：“是啊，本来还想回来看看当处我们落水的地方怎么样了呢？没想到才短短一两年，就完全物是人非了，道路拓宽了，桥也扩建了，原来我们落水的地方现在被新桥占了，再也找不到地方了。”

她下了车，沿着河边的小泥路向远处走着，张慕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在后面紧紧跟着。

李小午找到一处青草特别茂盛的堤岸，靠着一颗柳树坐了下来，然后仰着头看天不说话。

张慕搞不清她的目的，在她的对面坐下了，也不说话。

李小午安静了半晌，突然开口道：“小慕，如果当初我们两个都淹死了，一同上了黄泉路，关系会不会这么好？”

张慕摇摇头：“我们不会一同上黄泉路了，你一生都在救死扶伤，一定会上天堂，我以前执行过任务，杀过不止一个人，也许会下地狱吧。”

李小午愣了愣：“小慕，你杀过人？”

张慕点点头：“我是狙击手，执行过好几次任务，而且基本上是第一个开枪的人。”

他闭上眼睛，又想起许多痛苦的回忆：“一般的任务都是警察出动的，等到我们出动的时候，基本是以击毙为要求。”

“很多人玩游戏的时候喜欢爆头，可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爆头是多么让人感觉恶心和恐怖的事情。”

“有些人在濒死的那一刻时会有莫名的直觉反应，他们会发觉并看着我，然后我必须亲眼盯着他们就象散掉的米袋子一样倒在地上，象死掉的青蛙一样无意识的蹬腿和抽搐。”

李小午吓得毛骨悚然：“小慕你别说了，渗的慌！”

张慕黯然道：“第一次执行完任务以后我被要求去太平间里看尸体，尸体的眼睛睁得好大，可是瞳孔里面似乎只有眼白，他们说没有脑浆的人都是这个恐怖的样子。”

“之后我整整一个星期没法入睡，一闭上眼睛就会出现那张惨白的脸和惨白的眼神，可是必须适应，否则的话，下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连扣下扳机的勇气都没有。”

“我前后执行了五次真正的任务，杀过七个人，我和他们没有仇恨，也从不认识，只知道他们有非死不可的理由，可当我做梦的时候，经常会见到他们，尤其是濒死时候的眼神！”

“小午，这事我说过一次以后，你再也不要提了好吗？我不想提，每次提起来，我都会想吐。”

李小午点点头：“这也是创伤后遗症，其实有机会你也应该去看心理医生，做一个疏导，否则长时间的压抑会造成严重的心理问题的。”

张慕摇摇头：“这个倒是不会，我们出任务的时候，对付的都是大奸大恶，穷凶极恶之人，我不觉得有特别重的心理负担。”

李小午笑了：“说的没错，所以说你虽然杀过人，可是你杀的都是坏人，而以你这么好的性格，才会上天堂。”

“而我，虽然说一生都在研究药物救人，可是也有不少人拿着我们做的药在牟取暴利，医馆门口多冤魂，我才可能下地狱。”

李小午盯着张慕：“但是如果我们一起死了，你是不是会把上天堂的机会让给我？”

张慕看着她，笑了，眼神中满满的宠爱。

李小午笑了，她站起来趴到张慕的背上：“其实我知道，不论我去那里，你都会陪着我一起走的，你会保护我，不管在任何地方。”

这句话不是问话，张慕不需要回答，李小午也不需要答案，但是两个都感到腻腻的甜蜜。

张慕很认真的告诫她：“小午，答应我一件事，以后再不要随便以身犯险。”

他一个字一顿的说道：“我丢不起你，会死人的。”

李小午一瞬间泪流满面

她知道张慕无比的紧张着她，如果可以选择，他会毫不犹豫的代她去死，当年翻车事件是第一次，假炸弹事件是第二次，李爱慕死的时候是第三次。

“我丢不起你，会死人的。”这句话好俗，可是这世界上，还会有比这更深情的告白吗？

李小午拉着张慕的手：“小慕，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场景，一定不可以为我再犯险了。”

张慕微笑着看她：“你说可能吗？”

李小午明白这根本不可能。

她忽然好后悔把张慕扯到整个事件的大漩涡之中。

她可以牺牲一切，可是，她真的可以牺牲掉张慕吗？

她的眼泪越发泛滥。

虽然无声，可是眼泪滴到了张慕的脖子上：“小午你在哭？”

“没有！”可是李小午的声音明显很哽咽。

“怎么了？”张慕向回过头去，可李小午的头抵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让他转方向。

“小慕，幽灵的强大和神秘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我们能赢吗？”李小午轻轻地问，张慕第一次听到李小午说话时完全没有了自信。

“小午，你知道吗？我以前的队伍里有一句最重要的口号:‘不妥协、不抛弃、不放弃！’如果你连敢赢的信心都没有，你怎么可能赢？”

“不妥协！不抛弃！不放弃！”李小午喃喃自语，“这几句口号说的真好，部队是一个真正锻炼人的地方。”

“所以你一定要有必胜的信心和战胜一切的勇气。”张慕一手化掌树在胸前，另一向化指指向前方，口中念念有辞：“吾之前方，绝无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