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连着下了两日。

这两日都是陆南寻带沈凌霄去老大夫那里疗伤，如今伤口愈合得不错，老大夫开了药膏，让他带回去涂抹，明日便不必再来了。

按理来说，凌霄伤势好转，应该会舒服一些，可这两日以来，凌霄几乎昼夜啼哭，连奶水都极少喝，看上去比之前要消瘦很多。

陆南寻换了两个大夫查看，也未看出什么问题来。

看着陆南寻为此烦恼，钱忠劝道。

“世子已经尽力了，何必自责。或许是这孩子福薄，不愿被世子抚养，等那楚姑娘回来，还是还给她吧。”

钱忠虽然听从陆南寻吩咐，可心底还是为世子不值。

那楚欢姑娘本就配不上世子，还带着个朋友的孩子，说是两人共同照顾，结果她一封书信便失踪了，把这么小的孩子就扔给世子照顾。

长得一般，还没有责任心。

“楚姑娘都离开两日了，她信中说四五日后便回来，想来还需等上几日。我将这孩子养得如此消瘦，还真不好与她交待。没想到这丁点大的人儿，闹腾起来如此厉害。楚姑娘这几日不在也不算坏事，若她看见只怕……”

若她看见，肯定会担心极了。

陆南寻疲惫的坐下，凌霄这两夜，吵得他都没有睡好。不过他并没有想将凌霄还给林青霜的想法，只是担心孩子未养好，惹林青霜不喜。

少年脸上染上红晕，见钱忠欲言又止，知他又是要劝，他摆手不愿意听。将桌上的书信收入抽屉，继续另一个话题。

“几天前我让你查的事情，救我出提督府的那个马夫，可有查出底细？”

说到此事，钱忠低头俯身道：“正要与世子禀告此事，那马夫或许是戴了面具，我派了几个人都未查到。昨天我花了重金在黑市打探，总算是探听了一些消息回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地图，展开放到陆南寻面前：“此人真实身份应该是一名刺客，与其师父长期住在这个山里面。只有执行任务时方会下山，至于这次是接到了什么任务，又为何又出现在提督府恰巧救了世子，暂未查到。”

陆南寻仔细查看地图的位置，许久方问道。

“他如今可是回到山上了？”

钱忠一愣，窘迫道：“属下无能，当时忘记问了。”

世子查救命恩人的底细，定是要当面致谢，他却连此人如今在哪里都未问到，这疏漏确实太大了。

陆南寻知晓黑市交易一个问题便是一个价格，钱忠打听到此人的底细与得到这幅地图已是极其不易，所以并未怪罪钱忠，他将地图收入怀中，拿上披风，便准备出门。

“我出去一趟，凌霄一定要照顾好，吩咐念雪不要忘记给他涂药。”

钱忠跟到门口：“世子，你是要去找这个救你的人吗？要不要属下派两个人跟着一起去？”

他奉王爷之命保护世子，可世子一向不喜欢人跟着，他只能暗中保护。如今世子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虽明知寻常人伤不到世子，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此人与我素不相识，且还能拔刀相助，应该不是坏人。横竖如今无事，我去走上一回，看能不能多认识一个朋友。”

林青霜没了消息，陆南寻又不想进宫与皇子们假意迎合，待在院子里，时常感到无趣起来。

倒不如去见见此人，打发下时间。

荒山野岭的，带着人去只怕打扰了人家师徒清静，还是他一人方便些。

这边陆南寻骑马飞奔而去，那厢林青霜已经几度昏迷。

自那日惹怒楚暗后，楚暗虽又来过几次，却不再与林青霜多说一言。地上的剩菜酒水早就被打扫干净，空气中残留的除了血腥气，还有一股难闻刺鼻的味道。

林青霜这两日一直被绑缚在长桌之上，她手上的血已经越滴越慢，气息越来越微弱。

虽极其不甘，可在这暗室之中，她又一直被绑缚，饶是她思虑了千个法子，也使不出来。

楚暗或许是见多年心愿马上便要达成，脸上笑容灿烂，脚步轻盈。只是这次走到棺木旁边，打量里面的娴清时，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

林青霜的鲜血已经尽数滴落到娴清嘴里，流进她的身体，可娴清的身体并没有停止腐败，到现在，除了变成紫黑色，甚至还散发出了难闻的尸臭。

“娴清，我知你等不及了。可时辰还未到，你再坚持一个时辰，待到子时，才是换魄的吉时。”

楚暗一点都不忌讳，用手去碰撞棺材中的女子，眸中情意绵绵。

察觉到林青霜的厌恶，他并不生气，转身笑道：“一个时辰后，你的灵魂便会囚禁到娴清这具腐败的身体里，再也不能出去。如今你想说什么，想骂什么都请自便，反正这里没有人可以找到，谁也救不了你。等一个时辰后你便什么都不能做了。”

林青霜并没有什么想说的，更不想骂楚暗，浪费力气。

明显娴清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虽有那个寒冰玉保住了她的肉身，可她的魂魄早就随她死的那一刻离体，楚暗未必不知，只是他不愿接受罢了。

从他将害死第一个徒弟开始，他便魔咒了。

见到林青霜别过头去，楚暗也不多话。他自顾自的从外面拿进来很多的工具，布片，匕首，短剑，令尺……

将这些工具围着林青霜与棺材小心摆好，形成一个大圈。

“这换魄啊，每一环节，都至关重要。一旦出了差错，两个魂魄都会灰飞烟灭，到时便成了一场空。所以，我绝对不会容许一点失误。”

“其实你是不亏的，若不是我让楚影那臭小子去执行任务，并且授意让他带合适的人上山，他怎么可能正好救了你？你多活了几个月，仇也报了大半，该满意了。”

林青霜发现，坏人都很会给自己找理由，不管多大的过错，他都能很快给自己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让自己的恶行合乎情理。

沈越杀她时，怪她帮不到自己。

如今楚暗要夺她性命时，又说她的命本就是他所救，如今被他再夺走也应该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