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足够了。】

黎雾其实不是很明白，他说的最后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但吃完饭后，黎雾要离开时，周京淮提出送她。

黎雾想也不想的就婉拒了，“我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我今天要是没在，你怎么回去自然跟我没关系。”

周京淮神色不变的看着她，淡淡的道，“但既然我在，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

黎雾还想说什么，就见周京淮已经转身离开。

见状。

黎雾看向一旁的沈亦尘。

见黎雾看过来，正在看热闹的沈亦尘轻咳一声，很是无奈的道，“我跟你不顺路。”

要是顺路，他怕某人把他连人带路都给拆了。

黎雾诚心建议，“沈导就没有考虑过走演员这条路吗？”

沈亦尘，“……”

……

黎雾走出餐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停靠在门前的红旗车。很普通的牌照，是他一贯低调的作风。

车旁，周京淮正在接电话。

黎雾站在那里，脚下仿佛生了根一般，没法再移动分毫。

凛冽的寒风吹过来，似从西伯利亚冰原的极寒之地掠过，刺骨的寒意渗透了黎雾的四肢百骸。

让人不由得生出了几分惧意。

或者，微末的抗拒。

挂断电话后，周京淮抬头，看着不远处不肯再走过来的黎雾。

他静静的站在原地，深暗的眸静静的看着她。

没有出声叫她，也没有出声催她。

暮色降落，雾浓风寒。

静了半晌，被他那样深静无澜的目光看着，黎雾莫名感到一阵心惊，心颤。

她稍稍缓了缓呼吸，正准备朝他走过去的时候——

就见周京淮转过了身。

对着候在车旁的司机说了什么时候，周京淮就走向了停在后面的那辆黑车。

他的秘书紧跟其后。

与此同时。

那位司机朝黎雾走了过来，朝她微微颔首，谨声道，“周先生说他有事就先走了，让我送您回去。”

黎雾抬头看去。

防弹的玻璃一片暗色，透不进一丝一毫的光，更看不见车里的人。

很快。

车身启动，跟着汇入车流。

黎雾站在原地，看着消失的车尾，心底蓦地松了口气。

但紧跟着。

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漫上她心头。

……

当初被第一研究所聘请回国的，除了黎雾，还有另外两个科研员。

没过几天。

院长将他们三人叫到办公室，说是下周三有大领导要接见他们这一批科研人员。意在表扬他们肯放弃国外优待，愿意回国效力，对此表示慰问。

因为他们是第一研究院，再加上他们本院就有三位，最多。所以最后接见地点就定在了他们研究院。

周三。

黎雾穿着统一的正装，跟其他人一起出现在了大会堂的金色大厅内。

虽然他们这一批一共有三十多个人，但就算一起出现，整个大会堂也并不吵闹。除开他们年数偏大的原因，更多的是本身就具有良好的素养。即便是相互交谈，声音也不会过大。

黎雾在里面应该算是最年轻的一位。

不知是惜才的原因，还是对于同属一类人的好奇，欣赏，趁此跟她交流的人也不少。

谈及她取得的成就，黎雾也只是说，可能是她记忆力稍微好那么一点点。对于自己没日没夜的待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研究数据，她只字未提。

因为她认为，那是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做的事情。

大概等了半个小时。

中台的两位老牌主持人上台，配合着说了一段引经据典的开场白，然后自然而然的进入到主持流程。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在整个大厅。

黎雾看到周京淮等一众领导出现在台上时，整个人愣了愣。

原来他们院长说的大领导，就是周京淮。

不知道是不是黎雾的错觉，周京淮在台上讲话的时候，目光在看过她的方向时，微不可察的停顿了那么一两秒。

到了握手的环节。

黎雾垂在身侧的手轻颤了颤，在周京淮顺着走过来的时候，她还是先一步把手伸了出去。

周京淮看着她。

目光温和，说的话也很官方。

他的手掌一如既往的宽阔温暖。但握上的那瞬间，黎雾却觉得犹如灼烧般滚烫。

最后合影留念的时候。

黎雾看到就坐在她前方的周京淮，那样威严肃穆的环境下，她竟然还失神了一瞬。

——这还是他们的第一张合影。

但不过转瞬，黎雾又重新看向前方无数镜头的方向，很快的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咔。

画面定格在最后。

……

大会结束后。

洗手间内。

冰凉的冷水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双手，似乎这样，就能将手心那股灼烧感冲刷干净。

直至双手的温度，跟水流差不多凉的时候。

黎雾才在一旁抽了纸巾，一点一点的，将手上的水珠擦得干干净净的。

依照周京淮如今的地位，他也算是如愿以偿了。

甚至更甚。

黎雾兀自的想。

走出大会堂时。

黎雾看着外面雾蒙蒙的水色天，寂静间，心底一片空白。

“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

有人在身后问她。

那一瞬，低沉熟悉的声音，猛然填满了黎雾心底的空白。

静了几秒。

黎雾才转过身，脸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您朝着这边一直走，看见的第一栋办公楼，上306就是。”

“我不认识路，你能不能带我去？”周京淮语气温和。

黎雾更加疏离的笑，语气加深了些许，强调，“朝着您背后的这条大道，一直朝前走。直走，周先生应该会的。”

“不会。”

“……”

黎雾看着他，连脸上礼节性的那点笑容，也消匿得干干净净。

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黎雾还不能露出半点不满来，她声音竭力平和，“我还有事，您找别人给您带路吧。”

说完。

黎雾转身就要走。

“你们科研院的人，都是这样敷衍问路的人吗？”

男人低沉淡然，而又不疾不徐的声音落下，成功让黎雾顿住了脚步。

静了好半晌。

黎雾转过身，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节性的笑容，一字一字，像是从唇齿间溢出来的，“周先生，您这边请。”

周京淮看了她一眼，转身跟着走的时候，唇角微微勾着一丝弧度。

随着科研院的人员不断扩大，原先的办公室不够用了。上面审批过后，前年又重新建了一栋新的办公楼。

离大会堂稍稍有点远。

黎雾心里有气，但偏偏又不能发作。

一路上她走得很快，头也没回，根本不管周京淮有没有跟上来。

当然。

依照周京淮那修长的长腿，之前黎雾小跑都不一定能够跟得上他正常的步伐。所以黎雾根本不担心，他会跟不上。

到了办公楼后，黎雾直接把他领到了院长办公室门口。

“就是这里。”

毫无波澜的说完，黎雾看也没看周京淮，直接转身离开。

周京淮却叫住了她——

“黎黎。”

曾经唤过千千万万遍的两个字，隔着这七年的春夏秋冬，昼夜晨昏，再次落在黎雾耳旁。

“我的手机号，一直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