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长假之后第一天上班，早上两个人各自开车，叶墨珲临走的时候问祝庆东，“外公，以后我常来看你好不好？”

祝庆东连连点头说好。

叶墨珲道，“那间房您就给我留着吧，我以后常陪妹妹回来看你。”

这家伙，攻城掠寨可真是一把好手。

祝玫看着门前的小白菜，啧啧摇头。

到了区政府，叶墨珲的车今天特地停在了地面上，祝玫也找了位置停好，两个人一起上楼。

叶墨珲挺拔的身影走在前面，他的背影挺阔，气质沉稳。

偶尔私下聊天时候的随意，到了政府大楼里，被他收得干干净净。

叶墨珲虽然气质温和，但却天生带着一种疏离感。

他是天生什么都拥有的人，这样的人，欲望会很淡。

他不会有少时贫寒之人，为求功名利禄，而引颈盼望的焦虑不安。

祝玫跟上了他。

叶墨珲直接带着祝玫上了18楼，去找余章平。

刚巧余章平叫了重大办主任裘亦新过去，在同他说祝玫的事。

余章平昨天就上班了，陪同卫仆东去基层调研节日期间农副食品供应情况，结束的时候，就把这件事同他提了一提。

卫仆东听后道，“瑞珂项目成立专班，华泽项目也要成立专班，两个都是重大项目，要共同推进，周书记也是这个意思吧？”

余章平不知道周善民有没有这层意思，不敢随便接口。

他联系了黎沐风。

黎沐风请示了周善民，周善民表示应该要成立。

所以昨天，余章平就联系了吕忻。

吕忻对于瑞珂项目被裘亦新抢走，意见很大，就嚷嚷说自己没人。

还说祝玫现在编制仍然在招商局，却要帮着干重大办的活，言语里很不满意。

余章平也无奈，这事又不是他定的，冲他发火什么意思？

自从周善民来了之后，对吕忻还算倚重，所以现如今吕忻在平级的委办局领导这里，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很多人都看他不惯。

余章平作为区政府大管家，被吕忻这番话一呛，心里也是窝火的，只是让吕忻报名单。

吕忻报上来的名单就摊在余章平桌上，叶墨珲进来的时候，他在同裘亦新说，吕忻把祝玫也放进了华泽集团项目的名单里。

看到叶墨珲来了，余章平仿佛见到了救星，见祝玫跟在后面，就对裘亦新介绍道，“这位就是小祝。”

裘亦新先同叶墨珲打了招呼，又同祝玫握了手。

余章平趁势，向叶墨珲告状道，“领导，你看看，这次招商局把小祝还放进了华泽项目的专班，我和亦新没办法协调这件事，还要请领导你出面帮忙去说一说了。”

叶墨珲看着名单道，“这名单好像还没有上会吧？”

余章平说是。

叶墨珲道，“小方原来也是招商局的吧？他工作业务情况也很熟，让他跟跟大项目也好，可以锻炼锻炼他。”

余章平一愣，又明白过来，这不正是把方濮这个烫手山芋推回去的好机会吗？

如此一听，余章平佩服叶墨珲反应机敏，笑道，“领导您说的是，但小方是您的联络员，后续您的日常工作联络怎么办呢？”

叶墨珲把名单还给了他，说，“有人向我推荐综合股的小薄，前阵子瑞珂项目他也跟进了吧？后续瑞珂这个项目，要花大力气去推，光小祝一个人是不够的。余主任看看，小薄能不能放进瑞珂专班里？我的日常联络工作，也可以让小薄参与，让树青带带他。考察一段时间，再考虑要不要安排，当然，这些事情你定就好，你是区政府的大管家，我们都听你的。”

余章平连连说不敢，但明白了，叶墨珲早就看上了薄知舟，也一直盘算着要找个由头发配了方濮。

如此倒是妥帖的，余章平道，“综合股本来就是树青主任分管，我同他说一下。”

叶墨珲点头说了声辛苦，并道，“小祝能力很强，亦新你培养好。”

裘亦新连连点头答应。

区府办各个股室是在17楼办公。

17楼的走廊上，今天挺热闹的，一个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女人看到裘亦新带着祝玫下来了，就问，“你们来新人了？”

裘亦新笑道，“是啊，领导支持，要推瑞珂项目，把小祝放在我这里，以后还请魏主任多多关照。”

魏芸倩是秘书五股的股长，四级主任科员，级别和裘亦新差了两级，但裘亦新做人周到，一贯称她魏主任。

机关里，主任无大小，称一声主任，是对人的尊重。

魏芸倩同祝玫点了点头，笑了笑算是招呼，摆着臀上楼去了。

魏芸倩身后的办公室里，有人在往他们这里张望。

难得来个新人，大家都挺好奇。

走廊里，不时有人进进出出的，其实都是在打探祝玫。

祝玫落落大方，跟在裘亦新身边，迎接众人目光。

祝玫上班第一天，倒是悠闲得很。

接受完各路前来打探她的人马，时间也就到了中午了。

第110章 重大办

裘亦新从外面开了会回来，看到祝玫还在，于是道，“小祝，你来，正好叶区安排了几件事，后续需要你跟进。”

祝玫于是拿了刚给她发的笔记本过去，裘亦新一件件的布置，祝玫一项一项记。

都不是什么难事，大部分还是一些联络，沟通和写材料出方案的事。

瑞珂那边是Monica负责这个项目，对上直接向陈逢时汇报，没有太大的沟通障碍。

裘亦新把各部门的联系人和号码簿给了祝玫，祝玫就专心做前期对接。

正是午餐时间，叶墨珲从小食堂出来的时候，看到任雷明，于是叫住了他。

他要同任雷明谈渤东园的事，台星厂搬迁，原本已经被叫停了，可有了刘卫军相助，又柳暗花明。

江焘这时候也上了楼来，看到叶墨珲，问，“刚回来？挺忙啊。”

叶墨珲点头说，“是啊，下午还有常委会。”

江焘笑了笑道，“真是辛苦，抽支烟？”

叶墨珲没有拒绝

江焘掏了包烟出来，递了一支给叶墨珲，任雷明也接了一支。

江焘自己也敲了一支点了，吸了一口。

又是这不好抽的烟。

叶墨珲倒是后悔答应了，他抬头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烟雾报警器。

江焘笑了笑说，“没事，都没啥用。”

叶墨珲挑了挑眉，倒是没说什么。

叶墨珲只是抽了一口，就让那烟继续在手上燃着。

任雷明说，“江区这烟很特别啊。”

江焘笑了笑。

叶墨珲漫不经心地问江焘，“听说海江高速的方案又报上去了，浅襄段这次在三期项目里，你听说了吗？”

江焘一直在推这个项目，渤江这些年的高速路建设，都是龙腾集团包揽的。

这块肥肉，他本以为吃不上了，谁知叶墨珲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他装作不在意道，“是吗？这我倒是没听说。”

叶墨珲道，“听说市里报到部里去了，规划论证之后，会讨论的。”

江焘虽然心里很激动，面上却只是一本正经地说着，“那可是好事啊。”

叶墨珲说，“不过建设费用可能和以往不同，这次全部是由部里和市里两级配套，由专项费用来安排，得走部委的程序，而且这一段未来是打造智慧高速示范段。原来是不是三级配套？”

江焘心里一咯噔，生怕这块肉吃不着了，他道，“这样的话，就怕费用配得不够，那条路上拆迁征地的费用就不小。”

叶墨珲点了点头道，“审批还在走，方案还在论证，不急。”

江焘心想，你是不急，但是我急啊。

龙腾集团已经大半年没开张了，只能靠地下生意维持着，李卫军儿子来创业了之后，又分了杯羹去。

他现在就想着怎么能帮赵大志开开张。

他自己也想再进一步，这些日子来，开销着实不少。

叶墨珲跟着任雷明进了办公室。

任雷明问，“领导，您是不是不知道，渤江的高速路，不给龙腾，基本上干不成。”

叶墨珲国庆被收了200过路费，他心里已经有数了，面上却问，“是吗？”

任雷明道，“是啊，你不知道，那些高速项目，不是龙腾中标，也得是龙腾分包。”

叶墨珲看向任雷明问，“那不是挺好么？”

任雷明微愕。

叶墨珲道，“这个项目最后的验收会很严格。”

任雷明张了张嘴，倒是吃不准叶墨珲的意思。

叶墨珲道，“我们来说台星厂的事情吧。”随后，把这个话题一笔带过了。

得知台星厂搬迁重启，任雷明很高兴，从叶墨珲办公室出来，他也明白了，刚刚叶墨珲特地说验收很严格，其实是在试江焘，他在试江焘是不是真那么大胆。

渤江的利益格局形成很久了，对此心存不满的人太多，看不过眼的也多，的确需要一位敢于闹海的哪吒来搅一搅这浑水。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一般人哪儿有那样的臂力。

但叶墨珲不是普通人，只怕是膂力过人。

同任雷明说完了公事，叶墨珲很自然地想起了自己亲爱的女朋友。

和女朋友在一栋楼里办公，颇有一种兔子吃了窝边草的感觉。

不，他不是兔子。

叶墨珲发消息问：早上忙吗？中午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办公室坐一会儿？

祝玫回复问：我是不是应该假装很忙？不然显得我太清闲，让你妒忌。

叶墨珲回复了一个可怜的表情：我是真的很忙，所以我想你了，我在1806。

祝玫回复一个捂嘴笑的表情问：你在1806关我什么事？

叶墨珲表示：我是你的人了，你得管着我。

祝玫则表示：这种事情靠自觉，男人靠管是管不住的。

叶墨珲：你是不知道我的行情有多好，许多女人往我身上扑，怪我长得太帅了。

祝玫问：你是不是脸都不要了？

叶墨珲道：不骗你。你仔细观察一下，你会发现我走在楼里，许多人都在看我。

第110章 重大办

祝玫：自恋也应该有点下限吧？

叶墨珲：王婆卖瓜不得自夸吗？

祝玫非常的无语，戳了会儿手机表示：你已经是我的了，不用再卖了。

叶墨珲问：长期拥有？

祝玫说：一片装试用。

这女朋友太无情了，叶墨珲回复了一个气呼呼的表情。

正发消息，有人敲门。

叶墨珲还以为是祝玫来了，带着笑脸开了门，门外是正在整理头发的区府办美女副主任戴冰倩。

来见他需要整理头发吗？她又不是祝玫。

叶墨珲问，“有事？”

戴冰倩见叶墨珲一张冷脸，以为自己哪里惹他不快了，表情有些慌张。

叶墨珲暗想，想要攀高枝很正常，但这心理素质也实在太不过关了。

戴冰倩来汇报工作，关于一个下午要上常委会的议题，几所区属学校的修缮工程。

叶墨珲敞着门，都没有让她进门，认真地拿着翻看后问，“上次常务会不是都通过了吗？”

戴冰倩把头发捋到了耳后，说，“稍微有些内容变动，要请领导了解一下。”

叶墨珲笑了笑说道，“会上直接说就好了，还需要一个个常委办公室跑吗？这也太辛苦了。”

戴冰倩眨了眨眼，说了句，“额，不辛苦。”

叶墨珲问，“还有别的事吗？”

本来这件事也是她没事找事，她只是想和这位颇有背景的副区长多说几句话。

戴冰倩嚅嗫着说不上来。

祝玫这时候来了，看到这情形，就道，“叶区，您有事的话，瑞珂的项目，我一会儿再来同您汇报吧。”

叶墨珲却说，“等等，下午领导可能会问项目进展。”

祝玫只能站定，好奇地看向戴冰倩。

好香，这女人，有一股茶香。

不明白这年头买伊丽莎白雅顿的绿茶香水，是图自己便宜吗？

也有可能是舔狗送的。

祝玫扯了扯嘴角，看向戴冰倩。

戴冰倩看了看祝玫，捏着手上的材料，如林黛玉一般，柔柔弱弱，仿佛迎风就倒。

祝玫撇了撇嘴，觉得自己男朋友倒也没有夸张，这位女士好像确实，像是想睡她男人的样子。

祝玫对着叶墨珲抽了抽嘴角。

叶墨珲望天，他想，这真的不是他在无中生有对吧？

两个人还在用表情对话，电梯厅又传来“叮”的一声。

黎沐风踏出电梯的时候，就看到了走廊上诡异的一幕。

号称区府办的茶王戴冰倩，正在叶墨珲办公室门口同他说话，不远处，站着自己的前女友，叶区长的现女友，祝玫。

好一个大型社死现场。

黎沐风先前听余章平说过，戴冰倩给所有区里的男领导都送过秋波。

而叶墨珲来了之后，自从知道了他的背景，戴冰倩尤其的主动。

黎沐风就站在走廊里看着。

祝玫听到身后有人来，回头看了一眼。

呵呵，这一走廊的关系好刺激啊。

看热闹可以不嫌事大。

自己成热闹就没有必要了吧。

她选择走为上。

对叶墨珲道，“叶区，我先下去了，一会儿我把瑞珂项目的进展整理一下，手机上发您，有事您吩咐。”

叶墨珲看向走廊尽头的黎沐风，说了声好。

祝玫同黎沐风擦肩，他身上有清冽的味道。

时光改变了他们。

她发现，自己已经能坦然地面对他了。

祝玫回望向了叶墨珲，笑容温柔。

那是给男朋友独属的温柔。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人。

叶墨珲也回以浅淡笑意，祝玫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下楼了。

叶墨珲对黎沐风点了点头道，“黎主任来了，我等了你很久了。”

一声很久，表明叶墨珲的态度。

黎沐风说了声抱歉。

如此一来，戴冰倩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两个人进了办公室，关了门。

黎沐风站在那里，叶墨珲没有示意，他就没有落座。

谨慎的人。

叶墨珲在单人沙发边站定，比了个手势，请黎沐风在双人沙发上坐下。

下午要开会，两个人能说话的时间不长。

黎沐风道，“戴主任工作比较细致。”

叶墨珲反问，“是吗？”

黎沐风笑了笑说，“您如果觉得她太过细致的话，可以直接说明。”

叶墨珲耸了耸肩，显然觉得没必要点明。

他从不玩暧昧，因为对男女之间的这种关系，他毫无兴趣。

谈恋爱就大大方方的谈，要分手也可以光明磊落的分手，玩暧昧伤人伤己，得不偿失。

黎沐风看着叶墨珲桌上摆着的专班人员名单，道，“这个名单周书记同意了。”

叶墨珲没有叫陶树青，自己为黎沐风泡了茶。

递了茶给他，看了一眼桌上的名单，倒是开诚布公。

他问，“黎主任觉得瑞珂的项目有可能在渤江落地吗？”

黎沐风的眉头微动。

他不相信叶墨珲看不出来陈逢时对祝玫的特别。

那年，他害怕失去，却最终失去。

在乎到忘记了信任。

自卑得失去了体面。

转身得太快，只求有人搀扶。

把她留在了雨里，独自淋雨。

此后每每想起，都是愧疚，但已无法弥补。

黎沐风望着叶墨珲，微笑说，“只要领导重视，应该不难。”

可叶墨珲却说，“周书记那么重视华泽集团的项目，但华泽却和庭南签了框架协议。如果领导重视都能成功的话，我想这天下就没有办不成的事了吧？”

黎沐风万万没有想到叶墨珲会同他说这些，他的这番话实在犀利。

叶墨珲继续说，“我也希望能在渤江做成点事，哪怕不多，但你也看到了，我连一个小小的台星厂都没有办法关停，连他的搬迁都没法说了算。你说应该不难，黎主任，你对我不够真诚。”

黎沐风被他这番抢白说得无言，当年大学的最佳辩手，此刻也词穷。

因为他知道太多内幕。

而叶墨珲，恐怕猜得到，他所知道的那些内幕。

叶墨珲说，“黎主任，你是本土成长起来的干部，情况肯定比我熟悉，您看台星厂搬迁不成，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是逼着黎沐风在站队了。

到底是选择站在渤江老一派的势力那一边，还是选择交换信息，彼此合作，向对方展现诚意呢？

今天黎沐风来，是有求于叶墨珲，他想请叶墨珲在下午的常委会后，同财政局长钱绅提一下给渤江商业集团补贴的事。

其实叶墨珲来了这么久，黎沐风也很清楚他的处境。

从眼下的形势来看，叶墨珲除了背景别无倚仗，在本地没有势力，工作难免掣肘太多。

他下达的指令就算再正确，但如果不能落实，也是出不了成绩的。

何况他年轻，说的话能有几个人听？他得有自己的嫡系人马才行。

这阵子，他拉拢了任雷明，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

任雷明的确是个干活的人，不过有时候会有些急躁。

但叶墨珲并没有被任雷明牵着鼻子走，可见他是个有自己判断力的人。

这种人适合联手合作。

黎沐风也需要他的支持，获得宋修和的认可，从而跻身副处级行列。

当官并不是为了升职。

但已经当了官，不升职就毫无意义。

不想斗争，就会被斗争，这是一条单向通道，并没有退路。

这些年，他看到了太多的阴暗面，也有太多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黎沐风喝了口茶说，“台星厂的问题不仅仅在台星厂，还有上游的磷矿开采，磷矿粗加工。”

叶墨珲道，“磷矿是稀缺资源，引入先进技术，难道不能提升效能？”

黎沐风道，“可是，原来的这些采矿公司不满意，新技术进来了，就是抢他们饭碗了。”

叶墨珲道，“他们也可以向新成立的公司供货，应该没有难度吧？”

黎沐风说，“有。”

叶墨珲问，“为何？”

黎沐风道，“正规的国有企业，同民营企业相比，对采购的要求是不一样的。矿石达不到标准，以及超采等问题都会暴露，他们很难同正规的矿场竞争。”

叶墨珲点，又问道，“那么他们考虑转卖矿场吗？”

黎沐风道，“会考虑，但是没法卖。政府或者国有企业补偿得有依据，会按照矿场审批的开采额度给予补贴，而他们超采的量远远大于审批的额度，如果要买断剩余开采年限，进行关停补贴，矿场必然吃亏。当然，要做高矿场的评估价格，高价卖给政府，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要拍板的领导一句话就可以了。”

这和当年体制改革的时候，做低国有企业价格，然后低价转卖给个人，手法如出一辙。

无非是怎么把公家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最简单的暴富方法，都写在刑法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