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眉心重重一跳，想不到柳姨娘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

真的以为定国公夫人看上明初，腰板就硬起来了？自己就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大太太拨弄了几下佛珠，和颜悦色：“若是人人都仗着自己得了贵人的青眼，在府上飞扬跋扈，那这姜府，还有没有体统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柳姨娘望着大太太，丝毫没有畏惧。

你和我说体统，说规矩，无非是想告诉我，你是妻，我是妾。我要永远被你压过一头。

柳姨娘微微一笑，之前十几年她一直是这么过的。可如今可不一样了。她可是有了资本能和大太太抗衡了。

“大太太说的是，乱什么，也不能乱规矩。说起来，这姜府主事是大老爷。自然要把大老爷请出来才是。”

大太太嘴角一滞，脸上冰霜凝结。真是以为明初得了势，立刻就翘起来了狐狸尾巴。真真可恶！

大太太脸上的表情躲不掉柳姨娘的眼。她微微一笑，自己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来大太太正屋的路上就叫了银珠去请了大老爷过来。

大老爷很快来了。见正院里几个一等丫鬟狼狈不堪的跪着，明初一脸委屈的站着，婉初手足无措的缩在角落，大老爷气不打一处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都给我滚！”大老爷吼道，众人顿时四散开去。

柳姨娘勾勾唇，轻笑起来。

大老爷看似发火，实在还是在给自己找面子。至少，天青不用离开明初，明初也不许要再去跪祠堂了。

柳姨娘见好就收。

她走到大老爷身边，轻轻捋着他的后背，柔柔说道：“老爷别气，气大伤身。为这点子小事儿，实在没必要。”

说完，又盈盈对着大太太跪下：“方才情急，出言顶撞了主母。是小柳儿的错，还请主母责罚。”

大太太一口气噎在胸口，大老爷在这儿，她这还怎么罚？

果然，大老爷状做恼怒的说道：“你知道你还惹太太不痛快，还不快滚！”

柳姨娘忙向大太太磕了个头，又朝大老爷一福身，这才恭恭敬敬的退下了。正房里就只剩下了大老爷和大太太这对夫妻。

“老爷倒是偏心。明初纵容天青大闹膳房，差点酿出大祸。老爷竟然这么轻轻揭过去了。”

大老爷面上也很难看，他坐下喝了口茶，却发现茶早就冷了，顿时摔了杯子：“连点小事儿都办不好，想不想干了！”

大太太冷笑一声：“老爷不用指桑骂槐。我是老了，不中用了。”

大老爷压下心头火气，慢慢说：“你明知道明初在山上被国公夫人赏赐了发簪，为何还要罚她？淑宁迟迟没有身孕，若是明初得了青眼，岂不是件好事儿？！”

不提淑宁还好，提起淑宁，大太太满目含恨：“淑宁没有身孕，哪里是她的错了。再说，唐氏又没有到我们家提亲，怎么个个人都在说明初要嫁过去了？！”

“不过才得了一点信儿，就张狂的不像话。你瞧瞧她，再瞧瞧柳姨娘，若是真嫁过去了，岂不是要骑到我的头上去了？！”

大老爷知道，掌家之权是大太太最看重的。不然也不会之前生生的累掉了一个哥儿。

想起那个未出世的嫡子，大老爷心微软，口气也软了下来：“唉，我也不是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你在姜府管着家，我在外面也才放心。”

“只不过，如今是冬天，祠堂平时又没有人去，阴冷的很。你让明初一人跪在祠堂，可想过她若是冻伤了又如何？小柳儿说的对，将来传出去，她还怎么嫁人？”

大太太板着脸，冷冷道：“老爷只顾着柳姨娘的女儿，便不顾着我的女儿了吗？！淑宁的脸面不是脸面？竟然叫一个庶女踩在脚底下？！”

大老爷自己就是庶子，平日里最恨有人议论出身。

见大太太这个样子，压下去的火气腾的一下又升了起来：“冥顽不灵！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完一甩袖子便走了。

大太太看着大老爷离去的背影，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对着周妈妈道:“你瞧瞧，多年夫妻，也不过如此。将来，我也就只能指望我自己的孩子了...”

周妈妈又是心疼又是不解：“太太您干嘛要和大老爷顶起来，还说那些庶子庶女的话。这，这这...吃亏的是您啊。”

大太太脸上早就没有了方才的怒气，轻轻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大老爷现在只记得我是个苛责的嫡母，将来看到明初闹出笑话，他只会翻脸不认人。到时候，柳姨娘也一并会被大老爷所厌弃。”

“而我的面子已经被柳姨娘踩光了，大老爷又怎么会怪到我的头上？”

周妈妈恍然大悟：“原来您一开始就针对的是柳姨娘。”

大太太轻轻拿起剪刀，对着一颗盆栽左看右看，轻轻一剪刀，便剪掉了最冒头的一根枝蔓。

“明初一个小丫头片子，将来把她嫁去张家就行了。不过是两三百两嫁妆的事儿罢了，姜家不缺这个银子。”

“柳姨娘在内宅可是要和我长长久久的住下去。若是被老爷厌弃，将来过什么样的日子，还不是我说了算？”

大太太嚓嚓几刀剪去枝蔓，对手中盆栽赏了片刻，道：“我要病一病。你安排一下，去把那位老郎中请到府上，为我治病。”

周妈妈知道大太太一贯谨慎，忙点点头答应了下去：“可要几位小姐侍疾？”

大太太想了想：“嗯。除了娴宁，都叫过来。”

“明日唐氏会来府上，她会把张家太太也请过来相看。我病了，自然顾不上这些了。娴宁是出嫁女，也是嫡长女，自然要担得起事儿。那就让淑宁带着明初去招呼张家太太。”

“唐氏来了，明初怎么会在我身边好好待着？自然会挤到唐氏跟前去表现自己。正好，也要唐氏瞧瞧，到底谁才是孝顺，尽心尽责的女儿。”

大太太笑笑。

不过借题发挥一下，做了个小局，便能让柳姨娘和明初轻狂自大，又能悄悄把老郎中请进府给娴宁看病。

同时既让张家太太相看明初，又暗暗衬托了婉初的纯孝，好让唐氏心中有个判断。

一箭四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