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食的时候，夜家四口都格外沉默。

夜母忍不住在桌下用手推了一把夜父的腿，眼神示意他赶紧进入主题。

“额，那个，芸儿吃饱了吗？”夜父意欲将孩子支开再说。

“还没。”夜芸扒拉着碗筷，慢吞吞地吃着，小眼神不断在父母哥哥之间来回打量。

“你这孩子，吃个饭怎么磨磨蹭蹭的，赶紧的！功课做好了吗？一会儿我去抽背夫子今日教习，背不出来有你好受！”夜母斜她一眼，不耐烦地说道。

夜芸一听，两三口将碗里的米饭吃净，腮帮子鼓起来嚷道：“夫子今日还提到吃饭要细嚼慢咽的，怎么到母亲这里就变了！哼，我明日问问他，书上所言到底该信几分！”

夜母“啧”地一声，刚想说什么，夜芸一看情势不对，立马转身跑开，边跑边说：“算了算了，不问了，母亲打发人打发的这么直接，跟吃饭无关，芸儿懂～”

夜胧笑着轻唤一声道：“芸儿慢点，刚吃完，莫跑。”

夜芸立马改跑为快走，片刻便消失在厅堂。

“这孩子，人不大，主意倒是特别多。说她愚笨吧，夫子说功课完成的还行，虽没你小时候脱颖的那般夸张，但她在同龄里也排在上游；说她聪慧吧，她又没心没肺地将贴身玉佩随手赠人了……”夜父想起祖传玉佩之事，还是有些心塞。

“她赠给青儿了。”夜胧慢条斯理地掏出锦帕擦了擦唇，放下筷子，示意吃饱了。

“谁？胧儿认识那姑娘？”夜父奇道。

夜母则是一脸懵地看他半天，喃喃道：“怎么可能……你，你怎知……”

“晏玄身边跟着的，只可能是青儿。”夜胧继续淡定地说道。

夜母哗一下起身道：“罗威！你去……”

“母亲不必派人去寻了，他们应该早就离开了。照时间推断，那日我刚醒。”夜胧说了半句便停下来了，平静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夜母满脸的懊悔，有些无力地坐回位置上，回望着儿子道：“那日，的确是我派人送信给他们，告知你已苏醒的消息的，还……还强调说从此以后你与猎兽堂之人，再无瓜葛……”

夜父终于慢慢听懂了他们母子之间的对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巧合还是……但夜芸并没有见过那姑娘，逻辑上说不通啊……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夫人今日下午所言！那姑娘有孕了！

见母子俩都沉默下来，夜父咳嗽一声，适时地问道：“胧儿身体恢复地怎么样了？”

“回父亲，已大好。”

“哦，那甚好。”夜父看了一眼还在处在失神状态的夫人，握住她手安抚一下，继续说道：“整天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胧儿是否需要出去转悠转悠？听闻嵊山上祝余开了，你要不要去赏花？”

“不去。”夜胧一手撑头，陷入思考中。

卓兮应该还没回中原，她定是放心不下的，不可能独自回嵊山。

烦躁。

夜父见这个提议竟被儿子直接否决了，有些心慌，忙又建议道：“那中山呢，中山离此处不远，集市也热闹，女子……男子女子都喜欢，你也去逛逛？”

“没兴趣。”夜胧眉头皱了皱答道。

她现在应该没心情逛集市，要逛她也只想跟卓兮一起逛，哼，偏心眼的家伙。

一连两个建议都被儿子否了，夜父头上微微冒火，压制住怒气道：“那该去哪？你自己说！”

夜胧收回托举头的手臂，坐直了身子，眉心仍没舒展开来，撇过头淡淡说了句：“不知道。”

他油盐不进的状态彻底惹恼了夜父。

“那玉佩祖传之物，不可轻易送人！你去要回来！”夜父直接开始耍无赖。

“芸儿送人家的，送出去哪还有要回来的道理？”

“那是她的东西！给你讨的糕点，那这恩自然是你去还！你不是有枚碧玺戒指吗？去换回来！玉佩还给芸儿，你那破戒指送人家！”

“送过了，人家不要，还回来了。”夜胧掏出那枚碧玺原石，直接放在桌子上。

那日细细观察了番，钗子上竟然有条裂痕了，忆起自己曾将钗子摔地上过，怕是那时裂开的，他这次索性就将碧玺取下，思量着换个造型的，正好夜父提到，就将它拿了出来。

夜父夜母盯着那碧玺看半天，脸上满是纠结。

“那便再送！”夜父咬着牙说道。

“这玩意怎么看着这么小？不行，这次做成主石，周边镶一圈彩色宝石衬托一下。”夜母拿起那碧玺细细观察一番，做出决定。

“青儿不喜欢太过奢华的。”

“你懂什么？”夜母白他一眼道：“母亲手下何时出过庸俗之物？做好了给你。”

她小心翼翼拿布将碧玺包好塞入腰间香囊里，然后抬头见儿子正注视着自己的举动，无奈一笑道：“放心，丢不了。”

夜胧略有些尴尬地收回了目光，抿了口茶道：“反正送回去也总被退回来，还是算了吧，母亲留着自己做件首饰吧。”

夜母一听这话火气就上来了，但是朝儿子一瞥，见他满身的伤感，不像是赌气，还从未见过他如此低落的一面。

“为何总被退回来？”夜母抓住问题关键，谨慎地问道。

她上下打量自家儿子一眼，心生疑惑。

这长的不是挺好的嘛？难道......中看不中用......不至于吧，不是都怀了吗？

夜母的眼神极为赤裸，她看完儿子，看向自家夫君。

夜父对上夫人的眼神，嘴里一口茶喷出来，脸涨的通红道：“夫人何意？”

“没什么意思。”夜母淡然答道。

像父亲的话，应该挺中用的啊。

夜胧这时悠悠开口道：“青儿身边有她师弟守着，正好母亲逼她立誓，她更有理由不要我了。”

此话一出，夜父夜母同时大惊失色，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彼此搀扶着，生怕儿子再说出什么惊骇世俗的话，让他俩坐不住，直接滑到桌下去。

“可她明明说，剖心都要救你的啊......”夜母忍不住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