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湿寒的地下溶洞内，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层层涟漪，伴随着洞穴内脚步声的渐渐靠近，一头淡金色的长发从水底快速冒出，来不及看清其神秘面容，又是一阵水浪翻涌，布满蓝色鳞片闪耀着点点星芒的巨大鱼尾夹带着几个透明的水泡朝着来人袭去。

结衣早有准备，他身躯灵巧地闪过，那透明的水泡就从他身侧慢慢破碎，留下一滩浅浅的水迹。

只不过，随后迎接他的却是更大的水浪。

结衣并没有再次闪躲，也可以认为他是懒得继续躲避。

水浪淋湿了他原本干爽的衣身，皮肤因为过度湿润，因而慢慢泛出点点淡蓝色的鳞片。

原本褐色的长发已经被他剪短，一撮细碎的刘海就这样因为水汽晕染紧紧贴合在他脸部流畅的轮廓线上。原本柔和的眼眸中染上一种极淡的无奈之色。

“伊诺，不要再这样了。”

“我可爱的弟弟，你这样真的太不礼貌了，该叫一声哥哥才好。”比起结衣这种更偏东方式的长相特征，一头淡金色长发下的脸让人一眼就能够彻底沦陷，这是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美。

伊诺的一只手撑起自己那张美艳的脸，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扬起。

“来吧，一起在水中共舞！”

“我讨厌这样，你是知道的，这份血脉带给我的一切...都是痛苦的。”结衣语气带着颤抖，更像是一种痛苦的呜咽。

“不喜欢的话，直接拒绝就好了。”伊诺显然感到无趣，他打了一个哈欠，然后从水中摸出一本书看了起来。

“这里有个故事可真有意思，《海的女儿》，明明是这么一位美丽优雅的公主，却是为了追求那虚无缥缈的爱情，舍弃了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最后化作了泡沫，对了，这样的话肯定不能算是获得“永生”，而是彻彻底底的消失了。”

“你怎么可能会懂爱情，你们甚至连感情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我不懂你们追求的“何为永生”的意义。”结衣颓然坐下，似乎有些惆怅。

“你可是我唯一的弟弟。”伊诺若有所思，慢慢合上手中的书。

他轻轻用鱼尾拍打水面，紧接着那溅起的浪花慢慢在半空中汇聚成一面水镜。

水镜中慢慢出现了一颗水蓝色的星球。

“这是幽蓝星，是不是和地球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它的寿命即将走到尽头了。”伊诺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似乎并没有产生多大的情绪。

“可是它孕育出的都是一群冷血至极的家伙！”结衣咬牙，只是瞥了一眼那水镜，眼神并没有多做停留。

“错了，不是孕育，而是影响，我们的祖先本是地球上超古代一族的海洋生物——鲛鱼，只是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所以迁移到了这颗星球上。相比而言，我和我的母亲同样热爱这颗自小生长的水星，比起地球，我更愿意称它为我们的母星。”伊诺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总算有了丝眷恋的意味。

结衣沉默，他不想接话。

“幽蓝星真的是颗美丽又美好的星球，我是多么深深地热爱着它。”伊诺就这样独自一人感慨着。

“既然如此热爱，为什么不随着你的母亲那样选择“永生”。”结衣嗤笑一句。

“那是她的选择，而我选择尊重她，你要知道，一切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永生不是谁都可以的。”伊诺用鱼尾支撑起整个身子，似乎是在水中悠闲散步，满脸充盈着一抹神秘的让人无法看懂的笑容。

良久的沉默，几乎已是无话。

“告诉我，如何将“惩罚”破开，我受够了，真的！”结衣面露一种痛苦之色。

“我懂你心绪的烦躁，可是，我亲爱的弟弟，相信我，你是不会死去的，只要不破坏规则。”伊诺玩味一笑，整个人的脸几乎在瞬间贴近结衣的胸口。

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拨弄开结衣胸前的衣扣，只是轻轻一点，一颗被蓝色波纹包裹着的心脏就完全暴露出来。

结衣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耻辱般，紧咬着牙关，撇过头去。

“看够了没有！”

“呵，求人帮忙？一定要乖一点。”

“哼。”

“你的护心鳞少了一片，怎么回事？”

“不用你管。”

“哦，我猜应该是送给你那个心尖上的“姐姐”吧。”伊诺自顾自地说着，再次合上结衣胸口的蓝色鳞片，紧接着再次钻入回水中。

“她就对你那么重要吗？护心鳞可是我族生命之源的一部分。”

“我说了，你不懂，也不用你管。”结衣重新扣紧胸前的衣扣。

“实际上，我不希望我的族人们在这颗星球上苟且地活下去，实在太肮脏了...我真的受不了，这么美好的血脉..却只是为了能够继续繁衍...而随便与人类女性结合....真是悲哀...”伊诺的身躯背对着结衣，或许因为情绪的激动而有些轻微的颤抖。

“什么！已经开始了...”结衣的蓝色的眼眸因为极度愤怒而开始充血。

“是的，从殖民计划已经确立的一开始，这些行动就已经开始降临，为了繁衍，为了适应，为了观测，为了监督以及灾难性的毁灭，他所部署的一切，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做不到。”伊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波动，但他那蓝眸深处却依旧如深潭般看不清内心真正的想法，于是他转而回过身子，来到结衣面前。

两双蓝眸之间的对视，似乎是共通了心底最深处情绪的传递。

“你...就没有任何权限？”结衣张了张嘴。

“不然呢？”伊诺低头似乎在思考。

“你是那个人的儿子！”

“你不也是？”

“不许你将我和那个人扯上任何关系！”结衣几乎是愤怒地咆哮，特有的高音音波，震荡得洞内的钟乳石都开始颤抖。

“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有些东西还是要直面的，这是事实，你无法否认，况且这个身份说不定也是你破除..“惩罚”的关键！”伊诺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有一瞬间涣散。

“告诉我...该怎么做！”结衣强迫自己冷静。

“父亲他不会杀死你，至少你得保证你还在他的控制下。”

“那你告诉我...这样被控制的生命究竟有什么意义？”

“你可以去找她们？...虽然..她们是创造者，但也许..会改变主意..我们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我们了....”伊诺像是自顾自地言语，话里的意思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够明白。

“说清楚点。”结衣几乎强压下性子。

“你现在这种状态可不行....”伊诺有些惋惜地摇摇头，然后身体没入水中。

“为什么不行！可恶...”结衣没有阻止他的离去，但是极端的压抑感让他不住用拳头捶打坚硬的石面。只是同样坚硬的鳞片和岩石的碰撞，除了带给他疼痛感，却一点没有伤害他被鳞片守护内在的肌肤。

“记住你是来寻求帮助的...被认可的人才能够获得帮助..你自己想想，这份血脉带给你的真的只剩下仇恨吗？...你如果想清楚了..随时可以找我....我亲爱的弟弟。”水底下传来的声音带着缥缈与一种莫名的虚无感，仿佛说完这句话已经耗尽了伊诺所有的心力。

空荡荡的溶洞与平静的水面就好像形成了两个单独的世界般，周围安静的好像就只剩下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结衣几乎花了一段时间才让自己重新平静下来，他伸出手，一滴快要滑入潭水中的水珠就这样飞入他的掌心。

洁白的手心泛着点点水蓝的光泽，从那滴小小水珠的中央看去，所有的纹路都开始被放大了。

“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人类..是不是就不会这么仇恨..可是同样没有机会...无论怎样..还是要继续面对。”

他起身，任凭那滴水珠润湿他的肌肤，随后离去的脚步逐渐坚定。

等到结衣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伊诺才从水底缓缓靠岸。

仿佛像是彻底变了一个人般，整体气质带着一种难言的忧郁与成熟。

金色的睫毛微微垂下，但是身体却是已经挺立笔直。

“弟弟，比起仇恨，我更希望你记得生命中那些美好，也许那些记忆已经被尘封了，但我还记得。血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需要接受一个完整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