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和程素云在沈翎的坚持下，搬去城主府居住。

接连半月，沈翎和梅岚都跟白桦一起，关着门研究蛊毒。

程素云每日变着法子给他们做好吃的，她再没笑过，也很少开口说话，一刻不停地忙碌。

秦铮除公事外，便是给沈翎做“助手”。她需要什么药材，只需说一声，他立刻去想办法。

白天沈翎不得闲，夜里总跟梅岚一起睡，秦铮连跟她单独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日午饭时，沈翎一边吃，一边还在思考，秦铮叫她也没反应。

“看你相公幽怨的，今夜我不跟你睡了！”梅岚打趣道。

“有事？”沈翎回神道。

秦铮点头，“盛京的消息，皇上有意让凉国成为尧国的附属，否则就继续打。”

沈翎淡淡道，“凉国不会答应。本来独立，降为附属，等同灭国。”

梅岚轻哼道，“拒绝是要有资本的。凉国皇帝若真为百姓考虑，做尧国的附属国，岂不更好？”

沈翎摇摇头，“皇帝就算会考虑百姓，也绝对不会放在第一位。他们想要的是权势，坐拥权势便追求更大的权势。”

“那，凉国不同意，真继续打仗吗？”梅岚叹气道，“可别再打了！虽然我是军医，但并不想看到那么多伤兵。他们也有父母亲人。”

沈翎让她别担心，“谈判，重在谈。尧国一开始开出的条件若是太容易，便便宜了凉国。先提个最苛刻的条件，凉国不敢再交战，只能讨价还价。譬如一开始要求割让十座城，凉国要还价到五座，最终可能商定的是七座。但一开始说要做附属国，凉国也许主动提出割让十座城，尧国还可以要求二十座，最终商定十五座。”

秦铮目露赞赏，“正是如此。”

梅岚眸光大亮，“我懂了！亲爱的翎儿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懂？我看应该让你当皇帝！秦将军就当你的皇夫好了！我当你的专属太医！”

秦铮：也不是不行。

凉国谈判要出结果，少说一个月。如此他们暂时不能回盛京去。

除了担心穆屾之外，别的倒也不坏。

幽州城远离盛京，那个两次暗中送青竹信笺的人没动静大概是有事离开了，这里暂时也算清静。

沈翎正需要这份清静，好好研究蛊毒。只有找到移魂蛊的破解之法，接下来才有对付慈心院的能力。

……

进了八月之后，天气愈发凉爽。

昨日白桦回家一趟，说门口的枣树挂红果了。

梅岚提议今日大家都休息，放松一下。尤其是沈翎，连日来沉迷蛊毒，精神都快恍惚了。

“也许放空一天，就有新的灵感了！”

梅岚这句话，让沈翎点了头。

于是，一大早吃过程素云做的早点，一行人便到白家去。

门外两棵枣树，是白靖出生那年白桦亲手栽种的，跟沈翎一般大。

树头上的几枝枣红了大半，看起来颇喜人。

白桦拿来用了多年的打枣工具长竹竿，秦铮一杆下去，红枣纷纷落地，青辞挎着篮子在树下捂着脑袋捡拾，还专门去抓尚未落地的，玩得不亦乐乎。

沈翎和梅岚在院中摘梨子。

上个月青头的果子，如今一个个黄澄澄沉甸甸的。

梅岚挑最漂亮的摘下一个，咬一口，笑得眉眼弯弯，“好甜呀！”

白桦挑了些拿到厨房去给程素云做梨汤。

“老婆子，看开点。能认识这几个好孩子，也是我们的缘分。有些事，总要有个了结。”白桦深深叹气道。

程素云不发一言，默默切梨，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砸在案板上。

“我知道……或许当年我们应该放手，让靖儿解脱。”程素云沉声道。

事已至此，她当然不信胡慈航真的会让她儿子好好活着。一步错，步步错，这些年的痛苦煎熬，她早已不堪重负。

看着沈翎为了救父母叔叔那样努力，程素云满脑子都是白靖幼年时期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回忆太美好，失去更磨人。

但正如白桦所言，总要有个了结。

锅里的水沸腾了，外面传来梅岚悦耳的笑声，微凉的风从门口吹进来，空气中弥漫着梨子的甜香，程素云的心飘飘忽忽落下去，突然回头对一脸担忧的白桦说，“等忙完了，你陪我回娘家吧。我都好久没回去了。”

她父母亲人早没了，但也该再回去看看。

白桦连忙点头，“好！过些日子我们回去！”

……

洗干净的枣红彤彤圆滚滚地堆在竹筐里。白桦端来梨汤，叮嘱他们生枣不能多吃，灶上有一盘快蒸熟了，稍后都尝尝。

“我还没吃过蒸枣呢！”梅岚尝了一口梨汤，冲着厨房的方向竖起大拇指，朗声道，“程奶奶的梨汤太绝了！”

他们知道程素云心情不好，也不刻意往她身边凑，她愿意做吃的，就都捧场吃完大力夸赞。

“明日就有红枣糕吃了！”白桦微笑道。

难得的轻松愉快，沈翎又想起沈枫来。沈家后山有一片酸枣树，每年他们兄妹都去摘酸枣。她做过酸枣糕，沈钧还教她做酸枣仁膏，那是一味药……

战事平息后，秦铮就派数个亲信到凉国去调查沈枫的下落，目前尚未有消息。

蒸枣熟了，程素云从厨房端出来，梅岚连忙起身迎过去。

突然听见敲门声，青辞跑过去开门。

见是梅岚的丫鬟，身后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太监，并几个侍卫，顿觉不妙。

“你怎么来了？”梅岚看到她的丫鬟便走过来。

丫鬟冲她挤眼睛，梅岚心中一沉。以往只有她有麻烦的时候，才会如此。

清瘦太监一见梅岚，脸上堆起谄媚的笑，躬身作揖，“恭喜梅小姐，贺喜梅小姐！”

沈翎没过来，但听得清清楚楚，直觉这话，是皇帝给梅岚指婚了。

果然，下一刻就听太监声音上扬道，“长信侯为世子求娶梅小姐，皇上龙心大悦，言道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特派奴才前来宣旨，并请梅小姐即刻回京！”

秦铮面色一寒！

薛清泽和梅岚？

不，是胡慈航觊觎梅岚！如同先前的樊牧云！

梅岚先是不可置信，随即便意识到，这不是薛清泽的本意，只代表他真的出事了。

太监被梅岚父母叮嘱过，若梅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让他多担待，这孩子向来任性。

出乎意料，梅岚短暂惊讶后，平静地接过圣旨，“多谢皇上隆恩。公公先到城主府休息喝茶，我稍后便回去。”

梅岚转身，青辞关上门。

她走到沈翎身旁，扔下圣旨，歪头靠在她肩上，叹了一声，“我刚在想，洞房花烛夜，我把那老不死的阉了！”

沈翎轻抚梅岚长发，幽幽道，“被阉的，是薛清泽。”

梅岚扶额，气恼道，“是啊！我还不能伤他！这都什么破事儿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要不要考虑藏起来？”沈翎认真问。若梅岚不想回去，他们会想办法保护她。

梅岚毫不犹豫地摇头，“圣旨都接了，我告诉你们，不准小看我！本小姐从来不会怂！我就要回去嫁给他，看他能把我如何！”

话落又轻咳道，“总之我先应付着那个老不死，稳住局势，给你们多争取点时间。翎儿姐姐，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拯救我和苦命的薛清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