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程素云做了一桌丰盛的饭菜。

一家三口吃饭，冯梦雨坐在两人中间。

“靖儿尝尝这个，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程素云笑着夹一块糖醋肉给他。

冯梦雨默默吃下，程素云见状，泪流满面。

多少年了，这样的情景，总是在梦里反复出现。

终于，梦想成真。

白桦静静吃饭，并没有再看冯梦雨一眼。

喝完汤，放下碗，冯梦雨打破沉默，“爹，娘，我知道你们跟那位秦夫人关系极好，但我才是你们唯一的儿子。你们生下我，十三年前已经抛弃我一次，这次，你们若仍是不站在我这边，我与你们今世的缘分，便尽了。”

程素云闻言，抓住冯梦雨的手，嚎啕大哭，“靖儿不要这样说……”

白桦并没有看冯梦雨，声音疲惫道，“跟你站在一起，如何呢？你带我们到盛京去，听胡慈航的安排？”

冯梦雨神色一喜，“我就知道，爹一定会选我的！不过，那件事还要再等等，那不是容易的事，师伯答应帮忙，我们也要先帮他。他希望我们留在幽州城，盯着沈翎的动向，看她到底在做什么。那女人总跟师伯作对，也是我们的敌人。”

白桦突然笑了，苍老的脸上满是嘲讽，“等利用完你我，以胡慈航的性格，一定会先杀了你，再杀了你娘，用尽一切能折磨我的方式，最后再让我死。”

冯梦雨沉了脸，“爹想错了！师伯很在乎爹，当年也是为了救我才如此的！若是别人的孩子求上门，师伯根本不会理！是爹对师伯成见太深！”

“罢了。”白桦深深叹气，“活到这把年纪，还计较那么多作甚？只要你好好的，胡慈航如何对我，早就不重要了。”

冯梦雨连连点头，“爹能这么想就对了！只要爹真的帮师伯，以爹的本事，一定会被重用！以后我也有真正的亲人庇护了，不会总是担惊受怕！”

……

天气晴好，万里无云。

白桦一家三口来城主府，冯梦雨搀扶着程素云，颇为温馨。

见沈翎出现，冯梦雨便躬身下拜，“白靖多谢秦夫人相救，更感谢秦夫人一直以来对我爹娘的关照。”

“能看到你们一家团聚，真好。”沈翎微笑道。

下一刻，冯梦雨突然脑袋刺痛，晕了过去。

程素云握着他的手，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流。

白桦沉声道，“你猜得没错，他是胡慈航派来的细作。”

从白桦的角度，一切都是为了折磨他。胡慈航当年曾放言，不相信白桦真能一辈子坚守本心。这回，又是一次冲击。

沈翎叹气道，“先把他关起来，等药成之后再说。”

白桦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冯梦雨，沉声道，“这次，便是告别了。”

程素云哭声更大，几近崩溃，被白桦半扶半抱带走。

……

冯梦雨苏醒时，是在地牢里。但环境干净，桌椅床榻应有尽有。

“你醒了。”清冷的女声。

他死死盯着沈翎，“你要干什么？我爹娘呢？”

沈翎没有回答。

冯梦雨神色一变，“他们居然出卖我？！我是他们的儿子！”

刚刚有一刻，他愤怒怨恨的眼神，像极了当初控诉沈翎的林睿。

父母天然地欠他们，不管他们做什么，父母都必须无条件地给予爱和宽容，否则一切错在父母。

白靖幼年的遭遇并不是他的错，但白桦和程素云又何错之有？作恶的是胡慈航，白靖却成为胡慈航的追随者，还要求白桦夫妇跟他一起。

白桦曾问过沈翎，如何能割舍与林睿的感情？

沈翎当时说，“当我发现，林睿不配我给的爱，我便不给了。”

一片真心喂了狗，应该做的是把狗赶跑，而不是继续投喂。

“沈翎，你在我师伯眼中，不过是跳梁小丑！就凭你，想与慈心院对抗，不过是蚍蜉撼大树！”冯梦雨冷声道。

沈翎依旧没说什么，转身离开。

冯梦雨在后面呼喊怒骂，无人理会。

……

穆屾迎上来，“姑姑，那人如何了？”

沈翎摇头，“即便他曾经无辜或被洗脑，结果都不会改变。”

抢无辜者的东西，不管谁抢的谁得到的，都应该还回去。

穆屾叹气，“生孩子真是自找苦吃！姑姑是，我爹娘也是。他们因为我操碎了心，这辈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让我孝敬。”

沈翎揉揉穆屾的小脑袋，“不一样。你爹娘因为你，也得到了很多快乐。”

穆屾乖巧点头，又看向外面，“舅舅去找平平，不知是否顺利。”

前夜把沈翎和冯梦雨送回城主府后，秦铮带着青辞一起去找魏平曜了，尚未回来。

……

夜已深。

秦铮未归。

沈翎独自在房中配置引蛊香。连着三日，蛊虫被引出后，老鼠都活下来了。她在不影响功效的前提下，把毒性降到了最低。

下一步，该找个人试药了。

另有个问题。老鼠中蛊时间都很短，最长的也不到一个月，引蛊香都发挥了作用。沈翎推测此药就算对移魂蛊有用，也只能作用于中蛊时日不长的情况。那种移魂多年的，恐怕无法这么容易就被解除。

她刚配好药，准备起身去休息，转头就见房中多个人。她方才太专注，都不知道这人何时来的。

高瘦身材，鬼面具。

赤焰未语先笑，望着沈翎眼眸幽深道，“我这么快回来，意外吗？”

沈翎淡淡道，“不意外。若你再去找胡慈航，有可能回不来。看来你脑子没进水，也没有被驴踢。”

赤焰闻言，兴味更浓，“我自然是选你的！”

话落，他快走几步，长臂一伸，抓住桌上沈翎刚刚放下的药瓶，“这是什么东西？”

沈翎平静道，“安神香。”

赤焰眸中暗光肆虐，“你这么晚不睡觉忙着做安神香？你猜我我信吗？”

“正因为睡不着，所以需要安神香。有何不对？”沈翎神色如常反问道。

赤焰拔开瓶塞，倒出一颗青绿色的药丸，投进桌上的香炉里，又拿出火折子点燃。

淡淡的青竹香气在房中弥漫开来。

沈翎今日制药，特意加上竹粉，并不影响药效，只是她喜欢这个香气，也用来掩饰本身微苦的药味。

毕竟，最终目的，是要用在敌人身上的。

赤焰盯着沈翎那双清冷无波的美眸，似笑非笑道，“我这几日总觉得，上回见面，你没说实话。但在你和胡慈航之间，我当然想选你。就让这香丸告诉我，你是否值得信任。你说这是安神香，若骗我，香丸是毒药，我们就一起死，到阴曹地府做对鬼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