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

天色将明，青辞驾车，离开将军府，往城门口去。

城门尚未开启，马车中伸出一只手，金灿灿雕龙的令牌让守城兵瞬间清醒，连忙开城门放行。

晨雾朦胧，冷风扑面。

青辞高高扬起马鞭，一路疾行，路上碰到些拉着车或挑着担子的商贩，要等盛京城门一开就去摆摊的。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之后，太阳升起来，驱散雾气，天光大亮了。

青辞拿起水囊喝了一口，驾车驶入一片树林中。

从盛京南下，两条路，陆路和水路。水路没那么安全，但快很多。盛京在尧国中部，四季分明，冬季会下雪，但河上只腊月结过一层薄薄的冰，再往南，水路畅行无阻。

这片树林就是去往河边最快的小路。

地上仍有厚厚的积雪，马车走得不快，车轮转动吱呀作响。

一阵风吹来，树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扬起一片雪白的雾。

青辞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主子，我还没坐过船，可能会晕船咋办呢？”

树上又飘下一阵雪雾。

伴随雪雾，一群黑衣人轻飘飘落下，无声无息包围了马车。

刀剑晃眼，青辞大惊失色，“主子，夫人，有刺客！”

黑衣人迅速逼近，而青辞敏捷地……钻进了马车里。

而后马车里冲出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接连八个杀气腾腾的老头，手持各种武器，朝黑衣人杀去！

青辞独自坐在马车里，捡起金龙令揣进怀中，把车帘掀开一条缝，看向外面。

一眼便看到雷榷挥掌将黑衣人打得连连后退，吐了两口血。

青辞嘿嘿一笑，从车座下拿出一个香炉，里面装满绿色的香丸，他点燃火折子，又晃动车帘，青竹香气迅速弥漫开来。

黑衣人不敌，想逃，逃不了，突然闻到的香气，让他们更是不要命地想跑。

有一个黑衣人终于找到逃命机会，朝树林深处飞奔。

但片刻后就被三个老头持刀追上来。

青辞再往外看的时候，站着的黑衣人只剩下一个，其他都被放倒。

而仅剩那个实力最强的，面对八个老头的围攻，没过三招，便绝望了。

“就这一个不是鬼，其他都是。”雷榷见青辞下车，开口说道。

他是第一个被点破后选择效忠沈翎的守院人，如今也是守院人的老大，负责带队。

青辞看向地上东倒西歪的其他黑衣人，都受到引蛊香的影响。

“夫人说得没错，现在司徒昶能用的高手，大多是鬼了。”青辞再次深深佩服沈翎的判断。

沈翎和秦铮是今日出发，但这次出发，他们又派青辞在明面上“钓鱼”。

沈翎认为他们根据已知信息在推断司徒昶接下来的行为，司徒昶也同样在推断她会做什么。

除掉齐巍后，她会去玫瑰岛，相信司徒昶对此有预测。

而这批黑衣人，就是司徒昶派来的杀手。离这么远，只能吩咐他们见机行事。

青辞独自驾车带着秦铮和沈翎出城，暗处没发现高手随行，对杀手而言，是再好不过的动手时机。在野外动手，也不担心被下药。

但他们如何能想到，一辆看起来并不大的马车里塞了八个实力强横的老头，而青辞作为诱饵，另外一个任务就是“烧香”。

当然，沈翎交代他时说，最重要的是让他保护好自己。青辞表示心里暖暖的。

八个老头想杀这批黑衣人，并不难。但沈翎说过，被移魂蛊祸害的人本身不是敌人，不能杀。

雷榷指挥，把黑衣人都绑起来，塞进马车。

青辞又驾车调转方向，折返回去。雷榷八人暗中跟随。

……

“主子，夫人，不虚此行。”青辞把金龙令还给秦铮。

这边真正要出行的队伍，已准备妥当。

一早他们吃了程素云亲手包的汤圆，香香甜甜的，也算过节了。

“给你留了汤圆，去吃点，一刻钟之后出发。”沈翎对青辞说。

“哎！”青辞一溜烟儿跑了。

除了秦铮和沈翎之外，还有穆航和沈枫以及赤焰跟他们同行，另外就是青辞和姚滢。

沈思清想去，但跟薛清泽一样，自认帮不上什么忙，担心拖累他们，就留下了。

在赤焰的建议下，沈翎决定留下十几位守院人保护家里。赤焰认为这些老头调遣起来没有雪月楼的人那么顺手，也不了解他们。而司徒昶那边的武力值，已经不需要忌惮。

邹衍在家。

赤焰也留了三分之一的属下在盛京盯着。

沈翎正准备上车，穆屾跑过来，后面穆远舟推着魏平曜。魏平曜现在能慢慢走，但还不能跑。

“姑姑，今日是上元节，这是我和平平送给姑姑的花灯！”穆屾举起一个花灯。

白天，花灯没点亮，通体青竹色，是沈翎最喜欢的颜色，形状是一柄如意，颇为精致。

“祝沈姑姑此行平安如意。”魏平曜从轮椅上慢慢站起来，冲着沈翎拱手。

“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小山，谢谢平平。”沈翎把花灯递给秦铮，她抱了抱穆屾，又抱了抱魏平曜。

穆航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又抱了一下老父亲，牵马往外走。

一队人马离开盛京后，便赶路往河边去。船早已备好，且派了高手看守。

此行出发，走水路，约莫七八日出海，等到玫瑰岛，顺利的话，也要十日上下。

……

玫瑰岛。

司徒昶捧着一束红色的百合花，进房间不见云玫，唤了一声，“玫儿。”

内室传出温柔的女声，“我在这里。”

司徒昶进内室，就见云玫正在叠他的衣服。

见到他手中的花，云玫神色欣喜，“昶哥从哪里找来的？真好看！”

司徒昶笑容爽朗，“鲜花配美人。”

玫瑰岛上四季如春，繁花似锦，风景如画。但司徒昶总能找到云玫从未见过的美丽花儿送给她。

云玫接过百合，低头轻嗅，“好香啊！”便到窗边去取花瓶，花瓶里还有尚未完全枯萎的粉色百合。

“叠衣服的事，交给下人就好。”司徒昶坐下说。

云玫背对着他，把粉色百合拿出来放在桌上，又用剪刀修剪红色的百合，语带笑意道，“昶哥每月这个时候都要出海钓鱼，我可没忘，行李向来是我亲自收拾的。”

司徒昶眸中闪过一道暗光，微叹道，“如今麻烦缠身，叶柔嘉的女儿随时可能会找过来，我哪里还有闲心去钓鱼？”

云玫把花插好，捧着花瓶转身给司徒昶看，笑问，“如何？”

司徒昶点头赞叹，“花美，人更美。”

云玫敛眸望着殷红的百合花，轻叹道，“昶哥不去钓鱼更好，听说最近要有大风浪呢。你每次出去，我都提心吊胆的。”

司徒昶起身，把花瓶放在桌上，将云玫拥入怀中，喟叹道，“你若不想让我去，直接告诉我，我就不去了，在家里陪你。”

“那怎么行？岛上久待无趣，昶哥每次出海钓鱼回来心情都很好，我希望你开心。”云玫柔声道。

属下在门口，有事禀报，司徒昶便又出去了。

云玫脸上笑意消失，用力捏住百合花瓣，红色的汁液渗出来，染红她的手指。

她凄然苦笑，喃喃道，“你每月都去脱那贱人的红裙子，这月不去，因为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