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摇晃一下，云玫站立不稳，摔倒在司徒昶面前。

她躺在地上，司徒昶居高临下望着她。她努力地想从那冰冷阴鸷的眼眸中找到一丝爱情存在过的痕迹，却失败了。

“昶哥，你想杀了我。”云玫没起身，也不再流泪，语气平静，脸上露出一抹笑来，“死在你手里，也是无妨的，因为我知道，黄泉路上，你很快会来找我。”

慈心丹是用过移魂蛊的人必须按时服用的药物，否则就会七窍流血而亡。

所有的慈心丹，都是司徒昶亲手配制，也是他用来控制属下的手段。不需要慈心丹的那些高手，都是被骗来的。

而慈心丹并不是只需要找齐药材，就能做出来。

此药得用人血做药引。自然不是谁的血都行，必须是培育过移魂蛊的人体之血，才可以“喂养”移魂蛊。

但沈翎毁掉慈心院，制作慈心丹最重要的人血来源没了。原本玫瑰岛上也有几个疯子，是司徒昶用来养蛊的，但陆续都死了。他在离开之前，早准备好足够他和云玫再吃两辈子的慈心丹，待换个地方安顿好，便可以从头再来，药也不可能缺。

可，司徒昶没有想到，云玫居然把所有的慈心丹都扔进了海里！

想从茫茫大海之中找到丢失的东西，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而他们刚用过移魂蛊才四天，必须在半月之内服用慈心丹，只剩下十一天的时间。

但移魂蛊的养成，需要一个月。

所以即便现在马上能找到一个可用来养蛊的人，时间上也根本来不及了，更别说沈翎和秦铮一定在到处找他们。

固然不知道他们现在的身份，但一旦他去接触得了疯病的人，或是寻找慈心丹需要的药材，便会暴露。

“全毁了，你毁了一切！”司徒昶伸手，扼住云玫的脖颈。

云玫呼吸困难，以为要死了，又突然被放开。

她剧烈咳嗽，平复下来后，就见司徒昶面如死灰坐在一旁，任由船在原地打转。

“就算我找了别的女人，但你始终是我唯一的妻子。”司徒昶死死盯着云玫，“我对你百依百顺，你为何要害我？”

云玫从地上爬起来，坐在司徒昶身旁，靠在他肩上，柔声道，“我想跟你一起死，这算害你吗？对你来说是害你，因为你不想死，你想长长久久活着，但你何曾在意过我想要什么？”

“你想要什么？”司徒昶冷声问。

“你啊！”云玫轻笑道，“我自始至终，想要的只有一个你，一个实力强大，但不管变成什么模样，都只爱我的你。为了你，我连儿女都可以不在意，可在你眼里，我又算什么？”

“我知道你心硬。儿女说抛弃就抛弃，你亲弟弟也可以安排去送死。所有的属下，包括对你死心塌地的岳红，你都根本不在乎他们。我曾经傻傻地以为我是最特殊的那个，是你唯一在乎的人。我的确特殊，但你也并不在乎我，或者说，你没把我当人看。”

司徒昶狠狠拧眉。他从未听云玫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她活了很久，依旧被他保护得很天真。此刻却发现，她变了。

“我就像你养的一只猫儿，闲暇时逗一逗，满心满眼只有你。你不抛弃我，因为你不喜欢任何可能失去控制的东西。重新再养一只猫，万一养不熟呢？善良之人不会认同你的行为，心术不正之人容易生出异心。你需要我，只是因为你从来不喜欢一个人。谁都不在乎，却无法忍受孤独，这就是你，司徒昶。”云玫幽幽轻叹。

“你觉得我变了？我是变了。我跟叶柔嘉聊了很多。她说，人活着，总归要有希望。她的希望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儿女。问我的希望是什么。”

“我当时说，我的希望就是我的丈夫，是我忠贞的爱情。”

“后来我发现，我真傻。”

“我累了，真的好累。你千万不要跟我说，虽然你跟岳红上床，但爱的只有我。再多活的每一天，我都无法忘记岳红那风情万种的模样，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们交缠在一起的样子。我想吐，我吃不下饭，我睡不着……我们一起死了就好了。阴曹地府也有岳红，但变成鬼，可做不了那种事了吧？呵呵。”

司徒昶突然站起身，拉着风帆，换了个方向。

一直到日暮时分，两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云玫走过去，靠在司徒昶背上，柔声道，“我以为，你今日就会杀了我。”

司徒昶冷声道，“用不了多久，你我都必死无疑，现在杀你又有什么意义？但，死之前我还想再做一件事。”

“什么？”云玫蹙眉问。

“杀了沈翎！”司徒昶厉声道。

“昶哥没杀了我，是需要我帮忙吗？我当然会帮你的。除了你，我谁都不在乎。叶柔嘉并不是我的朋友，她的女儿能不能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云玫又笑起来，“等完成昶哥的心愿，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蓝花岛上并没有蓝色的花。

司徒昶和云玫靠近蓝花岛，他吹了几声口哨。

刚上岸，转身，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出现在面前，吓了云玫一跳。

司徒昶将她拉到身后，拱手道，“樊老，我是司徒昶。”

老者头发雪白，梳得一丝不苟，胡子也修剪得颇为精致，苍老的眼眸之中没有半分温度，“玫瑰岛之主，怎么变得如此狼狈了？”

司徒昶苦笑，“说来话长。樊老欠我一个人情，曾说过，我随时可以讨要。我今日来，希望樊老帮个忙。”

“你说。”老者轻轻颔首。

“可否进去坐下详谈？我们想在樊老的家里暂避几日。”司徒昶道。

老者转身，司徒昶把船上的行李都拿下来，连忙跟上。

老者的居所很简陋，也没有多余的茶杯招待客人。

“直说，要老夫做什么？”老者开门见山。

“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几日，会有一伙人来蓝花岛寻我。樊老武功绝顶，到时帮我抓住那伙人之中唯一的女人即可。”司徒昶正色道。

云玫直觉不对，蹙眉道，“昶哥不是说要杀沈翎吗？直接杀了便是，为何要抓她？昶哥到底打算做什么？”

“闭嘴！”司徒昶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庇护你们，和抓人，是两件事。你知道老夫的规矩。”老者淡淡道。

司徒昶突然抓住云玫的手，冷声道，“当然！请樊老办事，要送一件让樊老满意的礼物。这个女人送给樊老随意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