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节这些天把思绪好好理了理，也就恢复了正常。躺在床上也是正常吃饭，似乎是在盘算着什么。

这样过了半个月，他也差不多能正常活动了，只是不如从前灵活，伤口也还没有完全愈合。

昏黄的午后，他打了把椅子在院子里，叉着手闭眼躺在椅子上。另外几个人也在院子里各忙各的事。

他蓦地睁眼：“摊子那儿最近是个什么情况？”

“还行，就是没之前生意那么好。”高个子吴胜说道。

“哥，我们几个生活下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刀疤脸杜春来紧接着说。

另一边正在串肉的高聪起也点头附和：“生意虽说没有你在的时候那么好，但也不至于垮。”

李知节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摸了根烟咬在嘴里，但一直没有点火。

他和吴胜他们三个人，从小就认识。

他打小没爹妈，也不知道是谁丢在这儿的，还是一个老婆婆见他可怜，时不时给他一口饭吃，只是没过几年婆婆也死了。从那时候开始，他过上了和狗抢饭的日子。

吴胜他们三个家庭情况也不好，要么就是没了妈，要么就是家庭不和，小时候也是过得惨兮兮的。

其他小朋友总是看不起他们，嫌弃他们。甚至带头欺负他们。他们三个总是会被打的遍体鳞伤，但是又不敢反抗，因为害怕回家又被打。

只有李知节，小时候就天不怕地不怕。别人欺负他，他抄着棍子或者捞着石头就往人身上砸，全然不顾后果。他的眼神像狼崽子，是凶戾的，下手也是狠绝的。他知道，很多大人都在背地里咒他，无非就是说他是祸害，将来不得好死。

他倒是不在意。毕竟这法子的确狠，却有用。没人再来打他。吴胜他们几个人也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

后来他被温眠救走，他们也很少见面，只是最近两年才重新联系上。

李知节出钱支了个烧烤摊，手法也是他教他们的，他们也就这么过着。

“晚上，我也去。”他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出来。瞥眼翻着手机，女孩朋友圈里发了关大花，还有它的画像，紧接着还有另一个男人的画像，他莫名有些心烦。

那个人，他认得，是季遇。他也记得，那天他们差一点就要亲上。

他乍然关上手机，眼不见心不烦。叹了口气，再睁开眼睛时，眸子里闪烁着寒光。他要在极短的时间里逼着自己强大起来。

“哥，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们几个人能忙得过来。”高聪起听着他的话还有些担忧。

“就是，李哥，你过两天再去也是一样的。”杜春来在一旁深表赞同。

李知节扫了他们一眼：“没什么大事儿，能去。你们今天多准备点儿。”

高聪起和杜春来还想说些什么，吴胜看着他们摇了摇头，两人才噤了声。

吴胜照着李知节的话去准备了东西，他很清楚李知节的脾气，他想要干什么就一定会去，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否则，他就不是那个被狗咬的体无完肤还要从它嘴里抢食的李知节了。

他们支的摊子离这个院子不算远，走过去也就半个小时的事儿。

天边渐渐有了暗色，李知节说到做到，和他们一起去了摊子上。

在柜子里摆好了食材，又检查着看烧烤架，确认这边一切都没什么问题才去摆餐椅。

早已入了秋，但是他却像是不知道冷似的，还是穿着夏天里的背心。一身的黑，看着就闷闷的。这时候人也稀稀落落来了些，他十分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鸭舌帽戴在头上，还顺手往下压了压，看不清脸。

他朝外面扫了一圈，又顺手的拿着旁边的围裙系上:“今天我来做。”

这时候的吴胜有些迟疑：“你身上的伤还没好，还有你的右手腕……”

“没事，我用左手。”李知节毫不在意地用左手比划起来。

“可是……”杜春来还是觉得李哥太豁出去了。

“我们缺钱。”李知节撂下正话，就开始给点了单的客人做。

高聪起他们三个人对视了一眼，心情有些沉闷，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他们清楚，李知节说的没错。

当时支这个摊子的时候，李知节就挑明了，说他缺钱。问他们愿不愿意。

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体面工作，上哪儿都看不起，对李知节有一种从心底的信任，所以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李知节把手艺教给他们，但是他们似乎是没学到精髓。做起来的味道就是不如李知节好，所以一般都是李知节做的。他们觉得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一直压着帽子，引得别人有些好奇。

这些天李知节伤的重，摊子落在他们手上客人都流了不少。他们私下还琢磨，要不要也戴个帽子找找神秘感？

只不过这个想法一出来就被否决了，他们三个戴不惯那玩意。

“哎哎，那个人今天又来了，我好想看看他长什么样啊。”一个女生扯着旁边的小姐妹小声说。

“那你去搭个讪？”

“我，我有点不太敢。”女孩往里面缩了缩，脸色都有些红。

“你去啊！怕什么。”旁边的女孩倒是毫不手软，大手一挥就把人推到李知节面前。

“您需要什么？那边有座位，您可以坐那儿等。”李知节察觉到面前有人，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只是依旧没抬头。

他的声音浑厚低哑，女孩儿一听就忍不住红了脸，终于鼓足勇气：“我，我可以加你的微信吗？”

声音这么好听，帅不帅的也不重要了叭。

李知节听着却是依旧专注着手里的活儿：“抱歉，我没有微信。”

女孩在他面前纠结犹豫了许久，见他还是不为所动也没有再强求，买了些烧烤就离开了。

李知节现在身上已经有些冒汗，一半是热的，一半是疼的。他的右手腕是因为那次在搏击场被许朗踩碎了的，伤到了骨头，也没养好，反正现在用不上什么力，左手做起这些自然就费力些。手上的动作还会带着锁骨处的疼痛，他微微皱眉，也只是干着手里的活儿。

凉风袭来，昏蓝色的天空下，李知节站在烧烤架面前，周身都是黑的，只有大红色的围裙异常显眼，干脆利落的手法，一时间吸引来了不少人。

“李知节。”他听出来了，是温眠的声音，还有些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

李知节手下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接着如同陌生人般：“吃什么？可以去那边坐着等。”

“李知节，我有话和你说……”温眠眼睛里似乎有了泪，上前一步一直不走。

他叹了口气，取下围裙丢给杜春来：“我处理点事儿。你接着做。”

然后带着温眠走到不远处的路口：“说吧。”

“你还活着，你还活着……”温眠嗫嚅着嘴，心里愧疚难安。这些日子都会梦到他救她的场景，总觉得对不起他。

“嗯，活着。”李知节不咸不淡地回答。

“哦，对。你快跟我回去，奶奶一直念叨你呢。”温眠闪着泪光的眼里露出些许笑意。

李知节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不用了，就纯当我死了吧。”

“对不起……你是不是很缺钱？”温眠看他今天的模样，确信他身上的伤还没好，再加上他把卡给了她，现在肯定也是为了钱。

“嗯。”李知节这次倒没有反驳。

本来就是这个理由，没有钱，怎么养关宛白？

温眠想把卡还给李知节，却被他先一步打断:“卡你拿着，是给奶奶的医药费。”

听他的话，温眠只以为有希望，又紧接着说:“你快跟我回去，奶奶这些天很想你。”

“你回去，她一定开心坏了。”

李知节不屑地轻笑一声:“想我？是想着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孙女婿没了觉得亏了吧？”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看向温眠也带着嘲讽，看起来早就洞察一切。

温眠不自觉涨红了脸，李知节的确说的没错，她只能辩驳:“可是奶奶现在的病……”

她和他都清楚他们不会结婚，她喜欢陆长尽，奶奶是固执的，也不会同意。不能让奶奶激动，就只能瞒着她。她也想……让李知节瞒着。她也不敢让奶奶知道李知节死的消息，所以一直骗她说他忙。

她当然知道这样对李知节不公平，可是……她只有奶奶一个亲人了。她也不能失去她。

李知节的话显得有些凉薄:“温眠，卡给你了。我们之间的恩情也还清了。从此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奶奶的情绪，也不是我要考虑的了。我们，也最好永远不见。”李知节扔下这些话就重新回去了。

温眠站在原地有些发愣，今天是她养父母的祭日，来拜拜他们。她想到遇见李知节的地方，所以也就回来看看，没想到，看到了活着的李知节。

只是，他一刀斩断了所有的情谊。她有些不知所措，李知节是个好人，他们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就这样好好的不可以吗？

一回来的李知节就收到了三双好奇的眼睛。

他穿上围裙接着忙活手里的事，旁边传来杜春来揶揄的声音:“李哥，那是不是温眠？上次你救的那个？”

“嗯。”他没必要瞒着他们。

“那未来是不是我们嫂子啊？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你们这都一来一回了，肯定是板上钉钉的吧？”高聪起也起了劲。

“她不会是你们的嫂子，我们以后不会有任何关系。”

“况且，我有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