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之涵确信，陈思砚此生都没有被别人如此热情奔放地对待过。

午饭时，看亲戚们一个个争先恐后给陈思砚碗里添菜，他应接不暇到脸上一贯的从容不迫都差点有些挂不住了。

“粗茶淡饭，小陈你多吃点，不要嫌弃啊！”

每当她试图开口劝一下，姨姨们就会直接夹起一块她爱吃的菜塞进她嘴里，她便只顾着咀嚼，也管不了多少了。

吃完饭后，卓之涵和几个弟弟妹妹们才刚收拾好碗筷，又听见客厅里，姨姨们在热情邀请陈思砚和她们一起打麻将，她赶紧随便冲掉手上的洗洁精泡沫，冲了过去。

“你们别这样！刚吃完饭呢！让人家休息会儿吧！”

她几乎绝望地呼喊着，双手张开挡在了陈思砚面前。

弟弟妹妹们也从厨房走了出来，把陈思砚围住了。

“哥哥你会打游戏吗？和我们打游戏吧！就是最近手机上最火的那个！”

“……”

卓之涵怒目圆睁地瞪住自己的弟弟妹妹们，示意他们自己一边玩去。

陈思砚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地拧紧了眉心。

“我不会打麻将，就不好败了大家的兴致了。”

“哎呀没事没事，我们都打着玩的！”

“对呀，小陈这么聪明，肯定跟我们玩两把就会了。”

热情的姨姨们根本不由分说，陈思砚十分被动地被大家拉上了麻将桌。

拒绝不了，陈思砚便坦然自若地接受了安排，笑着和姨姨们打起了麻将。

知道这群久战沙场的女人在牌桌上是要吃人的，卓之涵攥紧了手站在旁边看。

果然，打了几轮下来，陈思砚一直在输钱。他不了解规则，只认真听姨姨们给他算钱，然后，面带笑意地给姨姨们扫码转账。

又一轮结束，陈思砚再去拿手机的时候，却发现放在旁边的手机不见了。

卓之涵一惊，张望了一圈客厅，发现弟弟妹妹们鬼鬼祟祟聚集在角落，赶紧冲了过去。

“你们在干嘛！”

她把脑袋探进他们围成的小圈里，惊讶地发现他们居然在玩陈思砚的手机，气急败坏地从他们手里夺走了手机。

“太没规矩了！怎么能随便动客人的东西！”

真是太丢人了。她气极了，指着几个小家伙斥责起来，弟弟妹妹们也一个一个排排站着，露出了内疚知错的表情。

卓之涵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要把陈思砚的手机给他送回去，余光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惊呆了。

握着手机的手霎时间止不住颤抖。

不知是不是刚才夺过手机时，误触打开了相册。她看见陈思砚相册里，竟然有一张自拍。

一张白色衬衣领口大开，满脸都是深浅不一口红印的自拍。

他竟然……还会拍这种照片……

卓之涵感觉自己像是忽然被雷劈了，眼前一片黑。心也像是被人攥在手里狠狠揉搓，只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忍着泪，把手机快速还给陈思砚，便赶紧躲回了自己的房间。

卓之涵缩在自己床上，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介意这张照片，还有之前他侧颈上的草莓印。

明明很清楚，自己跟他没有关系，他要和谁做什么事情，都是他的自由。

她想起自己也宿醉在了邻居家，做了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的蠢事，又有什么资格评价别人呢。

但是说服不了自己。脑子里但凡想起他有可能和别人亲近，哪怕只是一瞬间，她都觉得难受至极。

房间外，大家还闹得欢天喜地，她都能听见姨姨们打着麻将聊着天的声音，和弟弟妹妹们守着电视机看动画的动静。

窗外的大院，也能听见小孩放炮仗炸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卓之涵把脑袋迈进膝盖之间，用力捂住耳朵，不想听见任何声音。

她默默掉着眼泪，却忽然感到一只手覆在自己头顶。

卓之涵猛地抬头，看见陈思砚站在自己床边。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

他声音很轻，大抵是看见她在哭，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

“为什么哭？”

卓之涵吸了吸鼻子，在床上挪着屁股转了一圈，背对着他，理也不理。

她感觉到陈思砚坐到了她的床沿，脑袋也凑到她耳边。

“是生我的气？”

她忍不住，又转过身来，一把将他推远。

“陈思砚，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不要再来戏耍我了……我不是你的玩具……”

陈思砚愣住，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他的表情就好像自己还很无辜。

卓之涵自嘲般地笑了起来，但嘴角扬起的时刻，炙热的眼泪也从眼眶溢出来了。

“我知道我们没有关系，你也没喜欢过我，没关系的……你和别人想干什么，要干什么，也都不关我的事。但是，你不能这样……不能一边和别人卿卿我我，一边跑来我家调戏我，我的心……我的心会受不了的……”

她哭诉着，声线完全嘶哑，眼泪也连成一条线顺着下巴滴落。

陈思砚安静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继续说，直到她不再开口，他才往前挪了些，抬手轻轻给她擦去眼泪。

“你又不记得了，是不是？”

“不记得什么？”

卓之涵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撅嘴看着他。

陈思砚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探身过来吻了吻她的额头。

“不记得我说爱你。”

心忽然颤抖了一下。

卓之涵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她像是在回忆，一阵之后，才又很委屈地“哇”一声继续哭起来。

“你根本就没说过……呜……”

“你……”陈思砚叹了口气。“我喜不喜欢……你真的看不出来吗？”

“你根本就是又在想骗我！你根本没有说过！”

“好好好，我没说过，现在重新说。”

陈思砚依着她闹，柔声把她揽进怀里，安抚般地摸着她的脑袋。

“喜欢你，爱你。这次，听到了吗？”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卓之涵感觉自己的心忽然就被他呼入耳朵的热气融化了。

“喜欢你，爱你，如果我之前没有好好说过，那我为我的疏忽向你道歉。”

“……真……真的？”

他双手捧住她满是泪痕的脸，眼底的深情伴着柔光闪烁。

“嗯，真的，只喜欢你，只爱你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