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不会走此道，这神像留在这里或许更好！”许道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虽然只是从帝女几句话中，他便猜出了此物的价值，但他真做不出来将此物带走的事。

帝女点了点头，“那行吧，随你！”

而后又小声嘀咕：“她们可真幸运啊！”

“什么？”许道没听清，开口问道。

帝女摇头，“没什么，我回去了！”

说完，帝女便一头扎回山神印中。

许道叹了口气，推门走出这间小屋，出去之后，又轻轻将门合上，他站在门口，抬头看着依稀已经带着微光的东方天际，心头泛起一股淡淡的哀伤。

满打满算，他与这位老人家其实只见了三次面而已，可不知为何，他还是感觉心里堵得慌。

许道并未选择返回住处，也并未施展神通，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行走，他穿过一条条街道，越过一座座民坊，又悄无声息地穿过县城城墙，走向了城外荒野。

东边天际那抹色彩，越来越亮，夜色也渐渐褪去，但许道依旧不曾停下，只是那般随着本心向前走着。不知目的，不知疲倦。

最后，他来到一座小山山巅之上驻足，看着橘红色的太阳在地平线上露出一角。

许道猛然抬手，捏出一个拳印，心有郁气积累在胸中，不发不畅！

拳架一起，周遭天地皆是一颤，脚下的山峰亦是轰然剧震。

此时的他心中并无拳法、拳招，甚至连半拳意也无，但他周身拳意却如水波一般荡漾起来，那拳意初始好似溪流，继而溪流汇聚成江河，江河奔腾之间归入大海！

大海之上，风波乍起，继而整片大海的平静被骤然打破，无尽狂澜咆哮着冲向天际。

许道出拳随心，无有滞碍，开山真意，几乎是本能般被随意施展出来。

出拳一百时，心中郁气尽消，许道顿觉畅快淋漓，于是出拳不停，甚至速度更甚，出拳的动静也是越来越大。

再出一百时，许道所在的小山蓦然下沉一寸，但他浑然未觉。而许道周身方圆数里之地，本来潜伏在各处的妖诡，猛然惊醒，抬头看向此处，但它们却并未向那边靠近，而是不约而同地转身便逃。

那里有大恐怖！

东方天际，橘红色的太阳再次拔高数寸，已然露出小半，金红色的光芒顿时铺洒在大地之上，同样也将许道出拳的身影染上淡淡的金芒。

许道拳意俞盛！于是，他脚下那座小山，再沉一寸！

此时双眸紧闭的许道已然忘却了所有，心中无喜无悲，只是遵循本能出拳，他竟再一次陷入了顿悟！

当许道第一千次握拳之时，天地间的气息蓦然一变，其周身拳意也在此时再生蜕变，仿佛终于跨过了某道界限一般。

拳架始开，天地变色！

方圆数里的天地，仿佛在此刻化作了一道巨大的幕布，并且被人攥住了一角，于是幕布整个被牵动起来！

此时此刻，这一方天地，仿佛尽在许道掌中！

许道轰然一握，那一张大幕，顿时被整个攥起，而其拳意之炽盛亦是更上层楼，一如东方那轮红日初升，其道大光！

足下小山，再沉一寸！

不过，这最后一拳许道并未轰出，他轻轻松开拳印，炽盛恐怖的拳意渐渐平息，如同波涛汹涌似排山的大海，又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一丝涟漪也未起。

许道睁开双眸，身上那恐怖磅礴的拳意渐渐消退，直至彻底隐去。一股自然平淡的道韵开始萦绕周身，好似春风乍起，撩动衣摆！

“这便是前无古人之境吗？”许道看向双拳。刚刚那一场顿悟之下，他的拳法终于打破最后一道关卡，来到了第八境——前无古人之境！

拳意也再次出现蜕变，并在开山之后，再得一式拳法。

“便叫破晓吧！”许道看着已经跃出地平线的太阳，觉得十分应景。他刚刚得出那一式拳法时，也确实有参照了旭日东升之意。

破晓好听，寓意也好！他就喜欢这种带着积极意味的名字。就如克岭村的那股子精气神，遇事不必抱怨，因为抱怨解决不了事情，他能做的，唯有遇山则开山，逢水便分水！

他为何对克岭村那般耐心，为何会对克岭村之人感觉亲近？或许是因为他在克岭村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开山拳意的影子，又或许是这群人与他前世看到的那群人真的很像，如今这式破晓亦是如此，其根源也要追溯到克岭村身上。

在他的心目中，克岭村就是与众不同的，他不知道其他地方还有没有这般存在，但至少就他目前看到的，克岭村是独特的。

于是，他能有那份耐心，也愿意花费那些精力，克岭村已经不再单单只是克岭村了，更是许道心头的一方净土，而净土就该被守护！

许道长舒一口气，负手而立，看着太阳缓缓挣脱最后一点束缚，爬上天际，原本的橘红色开始褪去，金黄色的光芒，迎面照来！

此景，大美！

……

善芳睁开眼，看了看天色，有些诧异，今日阿娘竟是没叫她。

刚坐起身，却见阿娘竟也没去药坊上工，而是安静地坐在床头。

“阿娘，今日不去上工吗？弟弟交给我照顾就行了！”善芳麻利地穿好衣物，就要从阿娘手中将弟弟接过来，她以为是弟弟缠着母亲，导致母亲失了时。

“善芳……老祖宗走了……”床头妇人，迟疑许久，最后还是艰难开口。

善芳闻言，愣在原地，“走？去哪儿了？老祖宗身体垮得厉害，怎么还乱……”

说到此处，善芳蓦然停下，因为她突然想起，走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果然，她在阿娘脸上看到了哀伤与点点泪痕。

善芳却是艰难地笑了笑，“老祖宗那雕像做完了？”

“做完了！”

“怎么能这么快呢？怎么可以这么快呢？”善芳低着头，地上溅出点点湿痕，她用手背摸了摸眼睛，声音带着嘶哑，“为什么就不能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