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彰华终于来了，他屏退所有人，就连石濑与石莱，也只能在屋外等候。

屋内灯火通明，她坐在榻上，仰头凝视，两日未见，他脸色铁青，而她也没好到哪里去。然而他抿唇不语，她欲言又止，彰华见桌上那未动筷的膳食，皱眉叹了口气，他撩起广袖，坐在她对面，目光如冰。

白滢见状，将酝酿了两日的话，忘得干干净净。

“本王来此，并非受你胁迫。”他率先开口，打破屋内的安静，“本王只想听你说实话。”实话？“你是否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却不告诉本王？”

他目光紧紧锁住她，白滢却羞愧得垂下头，“然……”

顺间就听见彰华自嘲一笑，那笑声充满讽刺与愤怒。

“茶肆当晚，他陪了你一夜。”

“然。”

“那莲花木簪是他所赠？”

“然，可我只是……”

“住口，”彰华怒喝道：“你那扔石头的记忆，也是他在迷津河所教？”白滢对上他的眼眸，“然，”她不知作何答话，她曾经有机会向他坦白，可她错过。

彰华眼中充满失望，“本王一直以为自己已然走进你心里，本王真是异想天开啊，或者，你一直在暗中嘲笑本王是个傻子吧？”

“不是这样的，彰华，”白滢着急起来了，彰华却没有察觉，又道：“如此，你前两日还与他在湖畔相拥，缠吻，你见本王动了杀心，你也要护着他？”

“不是这样，你知道，他是楚王的左膀右臂，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因我之故，与楚王……”

“本王不想听你花言巧语，”说着，彰华扬唇，“你可知，本王最讨厌你这幅自以为是的模样，之前就以为本王非你不可，屡次对本王视而不见；如今又以为自己倾国倾城，哪怕你给本王戴了顶帽子，本王依然得拥你入怀？”

白滢愣了愣，原来，他已经开始讨厌她了，“你以为，只要你愿意施舍一点爱意给本王，本王就得感动得心神荡漾，在你眼里，本王算什么？你一边答应同本王在一起，一边又与鸠浅纠缠不清，你可曾想过本王的感受，可在乎过本王待你的情谊？”语毕，彰华顺手将几案上的茶盏拂落在地，眼中怒气腾腾。

什么？他竟然会这样想，白滢听言，身子软了下去，并非如此，她摇摇头，她之前是不喜欢他，可后来发现自己动心了，便没想过瞒他，只是，她不想他为了她与旁人起冲突。

彰华望着她，闭上眼睛，“你不用向本王再作无谓的解释，本王不会对你对鸠浅如何，本王欣赏他的才华谋略，”顿了顿，“但是，他若再敢来纠缠你，本王绝不放过他。本王找人动他，只为警告他，亦是在警告你。”

白滢看着，眼中凄然，心中默默冷却，彰华看她，缓缓抬步，再次瞥向几案上的食物，淡淡道：“你若再敢威胁，本王也不会再见你。”

他转身离开。见他身影，白滢愣道：“王爷？”

他停下脚步，却未曾回头。

白滢站了起来，语气带着恳求，“我只想问一句，王爷可否还喜欢着我，心里可愿相信我？”

彰华一愣，没有回答，大步离去。他不再是那个缠着她，温柔以待的彰华，他又变回那个高高在上的燕王，这一夜，白滢哭了。

次日，白滢好好熟悉一番，梓吟端来早膳，她终于认真吃下。她步行至书房，拿出书卷，仔细地看了起来。

梓吟见她脸色平静，不过，昨晚她的哭声，她自是听到了，小姐本就话不多，此刻更是脸若冰霜，直到寒英前来，她来绽放笑容。

鸠浅修养几日就来到草芳斋，子正迎了上来道：“主子，默娘这几日一直寻来，着急要见你。”

鸠浅挥挥手，来到桌上，挥笔写书，“送往相府。”

子正道：“喏。”

陆姱在寝殿，也是焦虑得一夜未眠，阿芝在旁陪伴着。她知道，主子又在担忧自己的母亲，她没有哭，却比往日还要伤心，她到底何时能见到母亲？清晨的阳光洒进室内，陆姱觉得有点眩晕。彰华在书房练字，石莱匆匆走进，“王爷，陆侧妃晕倒了。”

彰华急急起身，道：“晕倒？”

阿芝在床榻守候陆姱，见彰华前来探望，暗忖，王爷还是心疼主子的，只希望她别再幻想离开，这燕王，是值得托付的。

彰华来到床边，正遇张苟退出，张苟说了乃是心病所致，多思所虑，心中抑郁难平。

彰华屏退众人，陆姱已经醒来，正欲起身，彰华按住她，道：“你且好生歇息。”

陆姱靠在榻上，神色忧忧，彰华一脸歉然，“还在思念你母亲？”

陆姱点点头，“那日父亲唤我回府，询问几句关于王爷之事，妾身按照王爷提前给好的口供答复，父亲想必未曾起疑。只是，当妾身提出欲见母亲一面时，仍被父亲拒绝。与母亲多日未见，也不知她如何了，她过得好不好。”

“你可曾怨本王，未曾向陆将军提及放你母亲离去一事？”

陆姱摇头，“眼下还不是时候，妾身明白，王爷自有分寸。”

彰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欣慰于陆姱的“乖巧”。“你好好休息，本王允诺你的未曾忘记，事成之后，必会报与重金，让你带上母亲远离上宁，一生衣食无忧。若你在朝中有心仪男子，也可让本王从中做媒。”

陆姱听言，顺间泪水盈盈，“多谢王爷，只是妾身，要寻得一值得倾心男子，谈何容易？”

彰华沉默不语，片刻道“只要你喜欢，本王愿意去周旋。”

陆姱苦笑，“一直以来，妾身都是战战兢兢地活着，若是有朝一日，真有那么一个人，入了妾身心间，我必会不顾一切，为了他，妾身连命都可以不要。”

听了此话，彰华胸口一窒，像是心间被人猛然捶打，白滢是否也愿意为了他，什么都不顾？她能否像陆姱这般，倾心自己？彰华闭上双眼，无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