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轻“嗯”一声，目光放在她身上，盯着她略显疲惫的容颜。

“那个——”白滢迟疑半晌，启口道：“我将你的饭菜带过来了。”

彰华又轻轻“嗯”了一声，待白滢将木篮放置桌上，他看似随口问道：“你可曾用过膳食了？”

白滢点点头，准备在他身旁坐下，却因肚子空落落的，左右摆动不匀，身子失去平衡，踉跄两三步，眼看着就要跌倒在地，彰华猛然起身，伸手一揽，将她身子勾起，抱进怀中。

见白滢眼神迷糊，彰华心尖微颤，将她安稳在木椅上，“你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不如回——”

白滢断然拒绝，“我不回去，我没事。”

彰华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叹气作罢，他端起木篮内的膳食，一盘蘑菇炒肉，一盘木耳时蔬，一碗白米饭，很明显，这已经是军中最好的供应了，他在外从不讲究，拿起木筷，大口地吃了起来，今晚白滢来得极慢，他等了许久。

白滢见他狼吞虎咽，脸上已有些许多日积压下的风霜干燥，头发也未曾精心打理，只用了一个木冠束起，与在田地整日劳作的农民无异，有点粗糙，没有王爷的架子，为了战斗也能与寻常军人般在生活上囫囵吞枣，思及此，她心中一暖，看着他微笑着，暗忖，他可以，那我也可以，我也能像他一般，建功立业时低入尘埃，春风得意时风华万丈。

她强忍着腹中饥饿，拿起怀中偷偷带来的两个柑橘果腹。

楚城军营中，营火通天，夜空中，镰月当空，星光隐现。韩玥坐在军帐中的草地上，凝望着江边对岸的昏黄灯光，思绪难平。“将军，冬天已至，当心着凉。”

韩玥侧头一看，竟是侍从成非。

成非在韩玥身旁坐下，道：“将军，今早探子来报，说是南翎燕王已驻扎在对岸的军营中，准备与东黎对战。”

韩玥点点头，目光又落在眼前渺渺的江水之上，“本帅早已知晓，燕王的大名如雷贯耳，南翎此次派出他来坐镇，显然是下定了决心要收回楚城，将我东黎逐出境内。”

成非颔首道：“属下昨日还同蒙坚将军提及此事，结果他不以为意，还说属下不愧是将军您跟前的人，最喜欢小题大做，自乱阵脚，真不愧是小门小户攀上来的军人，一点世面都未曾见过。”

韩玥摇头笑笑，“这些年，本帅作为东黎新贵，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处处要受压迫，尤其是蒙坚这帮出自贵族的将领，他们一出生就拥有至高无上的头衔，而本帅能爬到今日的位置，靠的是实力与军功，他们心中铁定不舒服，嘴上难免会多做嘲讽，你无需同他们一般见识，咱们只管干就是了。”

成非道：“属下明白，只是将军，您目前受蒙将军压迫，自个儿也要多多提防着他。”

韩玥道：“只要本帅行得正做得端，他蒙坚就算想整我，也那我无可奈何。只是你跟着本帅，也不时受到蒙坚针对，辛苦你了。”

“只要能跟着将军，属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韩玥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兄弟。”

账内，彰华还未用完饭菜，白滢看着他那食物，肚子犯了嘀咕，只得从他囊中翻出一本书，坐于营帐一角的灯下看起来。

细细一看，此书名唤《军问》，与她脑海中的学识截然不同，她有许多不明的地方，然见彰华正和石濑谈话，她也不好跑过去一一相问，索性用心背诵起来，她本就聪慧剔透，翻看几遍稍加理解便能基本记下。

待将《军问》的前半本背下，彰华发出一声轻笑，眼看着石濑将碗筷收拾，她站了起来走到桌旁，“让我来吧，我现在是王爷的小厮。”石濑不作答，却停下动作，将目光投向彰华。

彰华伸展双臂，见白滢这幅认真的模样，轻声一笑，“还说小厮呢，哪有小厮敢在本王面前自称‘我’的，高小姐，你莫搞错了身份，眼下，你是高滢。”

白滢恍然地看着彰华，尴尬低头。

石濑不待彰华吩咐，将碗筷收拾好后便踏出营帐。

白滢坐了下来，彰华脱下身上的军袍，披在她身上，“滢滢，很晚了，睡去吧。”

彰华见她轻轻启唇，似乎想说什么但因气若游丝声音颤颤，体贴地俯在她身前，“滢滢想说什么？”

白滢顿了顿，垂下长睫，“我们真的要睡在一个营帐？”

彰华盯着她，眼中映着军帐内摇曳的焰火，微光时隐时现，他低哑着嗓音出声，“不错。”

白滢急了，“不行。”

彰华抬起她的下巴，白滢柔嫩的脸颊，犹如光滑的蛋清，渗得他手指一溜，忍不住在她的腮部摩挲，“和我一个帐，我让他们搭好了内账，你睡在里面。”

言毕，彰华将白滢带进里帐，白滢忙碌一整天，此刻恨不得倒头就睡，一见到床榻哪里很能忍住，她将彰华的军袍解下，自己脱下外衣，里衣下的肌肤若隐若现，她看看自己裸露的脖间襟口，下意识地瞥了彰华一眼，彰华醒觉，转过身去，道：“你好好歇息。”

停了一瞬，飘然出帐。帐帘轻掀，涌进来一股初冬的寒风，也带着几分温暖之气

。白滢和衣躺在床榻上，合上双眸。

石濑重新走回彰华的营帐，见彰华手握兵书，不由笑道：“王爷的精神真好。”

彰华望了望内账，吹灭外账的灯火，携着石濑走出。

彰华抬头望着漫天月色，微笑道：“想到要与韩玥交手，本王便兴致勃勃。”

“王爷以前可曾和他正面交锋过？”

“当年一战，与本王交手的是东黎大将蒙伦，也就是蒙坚的表弟，本王将他斩杀之后，韩玥这才当上今日的统军将军，说来，本王也算功不可没，如今要同他交手，得连本带利地讨要回来才行。”

石濑一笑，“就是不知这韩玥是不是小气吝啬之人，他欠了王爷的人情，不知肯不肯还？”

彰华嘴角含笑，“他敢不还，本王就打得他满地爪牙，不过话说回来，若是能将他招降，纳入本王的麾下，也不失为一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