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滢点点头。

天已经黑了，窗外繁星点点，殿内的烛光不断摇曳，尽情飞舞，仿佛要将整个殿内占据。

彰华拉着白滢坐在软榻上，执拗地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的目光与自己交接。

烛影犹如红河在室内不断流淌，万千精灵般的影子沉浮其中。刹那间，两个人都被烛光照得透亮，一对视，就能看见彼此的心。仿佛天下再无其他，只剩下彼此，无言以对。

今日，她被封为莲贵妃，可心里却是一阵紧张。他的后宫会越来越充实，若是以后没有了他的臂弯，长夜漫漫，她该如何？

对于这个封号，众人都不知是好是坏。

莲花一贯是彰华喜极之物，用莲字作为白滢的封号，可见彰华对她的重视。可她到底是彰华最宠爱的女子，没有坐上皇后之位，还是超过众人的衣料。

白滢从进宫到此刻，对于位分一事都是平静的，她要的，自始自终都是他的心。相较于一国之后，她的贪心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她要的，是南翎的主人的一心一意。

彰华看着白滢，她一袭华美的宫衣，是他最喜欢的水红色。如夏日的新莲，有着水一般温婉的色彩。他抚着她早已垂落的秀发，柔软得犹如从雪地里裁下的棉花，多么美好的人儿，他想一辈子都拥有她，他就怕，有一日她想起前尘往事，会是怎样的恨。

还有，眼下与西凉的联姻，他该如何同她解释？

见他神色疲惫，白滢开口道：“彰华，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彰华抬头环住她，下颌在她的发顶轻轻磨蹭。

白滢微微皱眉，“那便好。”

“滢滢……”

“嗯？”白滢应了声，今天进宫后，她心里总感觉十分沉重，能跟他在一起自然是欢喜的，可是，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一天心神不宁。

彰华轻轻地再唤一声，便没有其他话了。

其实，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力恐惧过，也不知该说什么。仿佛千言万语，都不抵他心里的罪业。

彰华身上弥漫的气息让她不安，可是，他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滢滢，”彰华闭上眼睛，感受着白滢身上淡淡的清香，缓缓开口，“如果，如果哪一天你执意要弃我而去，你可会伤心？”

“我不会弃了你，你忘了，永不相负，永不相离。”想都不要想，白滢浅浅勾唇回应。

如此坚定的话让彰华不再思考，也无法控制自己地道：“好，就算你想离开我，我也会将你拘在身边，我不会叫你离开我。”

“好！”白滢应了声，“其实，就算离开你，我也不知该去哪里？”虽然不知为什么彰华身上散发的阴郁让她惶恐不安，也不知发生何事，但她总觉得，仿佛有些事情，要慢慢脱离她的预想范围之内。

彰华没有再说话，紧闭的眼睛微微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线，就连鬓角都渗出些许慌汗……如果你要恨，那便恨吧。就算你想杀我，我也认了。不管是深渊还是天堂，没有你在身边，这大好河山与我又有何干。

不久的后来，他才知道，她宁可用自己的命去偿还给北齐与家族，也不忍对他下手。以至于他们，后来才会分开。

隔日，朝堂上，彰华与韩玥，高文晏等人，已开始谋划与西凉的合作之事。

过几日，高文晏与韩玥到西凉境内，届时，王子就会命人放关通行，丰原已经修书送回西凉。

彰华对丰原的安排甚为满意，客套感谢，丰原又提起了与西凉联姻之事，彰华淡笑，默不作声。

高文晏对丰原的提议极为不满，待他离开殿内时，高文晏目光愤愤，“皇上若娶了西凉公主，滢儿又该如何？”

彰华听言，眸中有怒，“少相，这是国事，岂可混为一谈。”顿了顿，“还有，她是朕的贵妃，你就算是她的哥哥，称呼也要注意分寸。”

站在一旁的石莱，垂下头，咽了咽口水，心想，这少相也太大胆了，他偷偷地瞥了彰华一眼，果然见皇上侧颜肌肉抽动，下颌绷紧，暗忖，皇上这是在忍着他呀。

于是朝高文晏使了眼色，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谁知高文晏视若无睹，他知，从政事上，联姻能为南翎带来重大利益，即便不是西凉公主，也还会有他国公主，后位不可能是白滢。她心中必然知道，可她，还是选择入宫陪伴他。

高文晏心里又痛又苦，只为她。

她看似恬静，但他知道，她的骄傲与执着，她的固执与坚持，若知心爱的男子为了利益，要娶别的女人为妻，她如何还能欢笑？

高文晏闭上眼睛，这个人，骗她在前，霸占她在后，如今还要牺牲她的快乐与地位，“若皇上娶妻，她若伤心难过，可否让臣——”

“住口，”彰华猛然起身，目光如刀，“她是朕的女人，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高文晏神色依旧谦和，并不畏惧圣上大怒，“若有一日，她要离开皇宫，皇上……”

不知怎的，他总觉得白滢会有离开彰华的一天，他大胆提议，话到一半，只觉一物砸在头上，额间突然肿痛，原来是彰华扔出一酒杯，正中他额头，顿时鲜血不断滴出。

高文晏跪了下去，石莱差点尖叫，仿佛那酒杯就砸在他头上。

彰华气得差点杀人，在殿内来回踱步，除了愤怒，还有担忧。

他明白高文晏在想什么，他的话也刺中他的要害，这人无时无刻不在觊觎他的女人，实在可恶。若有一天，她要离开皇宫？永远不可能，彰华冷笑一声，就算她知道一切，他也不放她离去。

暗忖，接下来，就时刻陪伴在她身边，不让她接触北齐旧族，再让她怀上子嗣，还有，彰华朝他冷冷一笑，透着打算，是该用其他女人绑住他的时候了。

他负手立于殿中，神色冷峻。他信任高文晏，才会把白滢的真实身份告诉他，谁料，他竟然生出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