彰华长睫仿佛湿润了，嘴唇抿成一条垂直冷峻的线，“我知道了。”

室内的灯火燃尽，沉重的气息却弥久不去。彰华离开后，她看着那道背影许久，直至她消失不见了，她才瘫软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哭了起来，“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就在刚才，她已经下定决心，明日就去找完颜弼。什么爱不爱的，她离开后就会将他忘了，先找个地方躲避一段时间，再想办法到上宁偷看孩子一眼，然后去陪伴父皇。余生可以游山玩水，山高水远的，她总能将他忘却。

彰华是一国之君，且不说他们中间的鸿沟，就连他的喜欢，她也不敢承受，不如速战速决，早些断了与他的联系，兴许等她离开后，他会碰到更多的女子，连想起她的时候都少得可怜。

这阵子与他相处，过去对他的甜蜜与依恋不断被唤醒，正因如此，她才感到害怕。

次日，白滢决定不再等了，一早起床，便去寻找彰华。

彰华还未起身，屋外站着护卫与小厮，白滢在门口候着，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咳嗽声，她的心犹如被钢刀狠绞，小厮端着热水而进，她仍旧站着，一动不动。

直到石濑走来，前晚与她畅谈一夜，昨日又见主子吃了她的闭门羹，还以为他又做错了。此刻见她来此，喜出望外，“姑娘……”

“烦请护卫长通报一声，就说白滢求见。”

石濑被她冷冷的语气僵住，想再劝说，却直到无用，便推门而入。

片刻，彰华便来到门口，一身寝衣，长发垂落，“滢滢。”

他目光柔和，尽是殷勤。仿佛昨日她的话，他全然不放在心上。只要能见到她，就算被她刺伤又有何妨。

她就知道，他心里仍不打算放手，所谓的许她离开，无非只是安抚她的计策，等到她随他回宫，他哪里能放过她。

昨天她想了一天，这么多年了，彰华对她的爱仍旧未改分毫，听了石濑的话，她心里怎能没有触动，正因如此，她才觉得危险，若再同他相处下去，只怕她又会不顾一切地透进他怀抱。

她深呼吸口气，认真而庄重地看着他，“皇上，民女有事商谈。”

彰华眸中难掩失落，但很快朝她傻笑着，“你说，无论何事我都答应你，除了离开我。”

什么叫“除了离开我”，你不是早就答应了吗？看来他想反悔了。

彰华不顾白滢不悦的脸色，伸手将她拉了过来，她本想挣扎，可触碰之时，觉得他的手掌十分滚烫，与往日不同，不由得看去，他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布满血丝，想来咳疾又发作了。

白滢心中一痛，于是不忍拂去他的手，心中复杂，可有些事，不如快刀斩乱麻，她闭上眼睛，坚定自己的心。

彰华牵她坐了下来，小厮送来膳食，屋内顿时安静下来，两人进食，彰华不时抬头看她一眼，朝她微笑，她却心思沉重，眉宇间染上一抹愁云。

白滢看着他，他脸色的确不好，张了张嘴，想让他要好好治疗，却终究没有开口。进了食，彰华披上正衣，在她面前坐下。

“乌孙食物实在寡淡，幸有黑猪肉合我口味。”

她没有理会他的话，却看向他，他看进她的心，温柔道：“苏衲已经去见太子了，今日我会面见太子哈达，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二哥和你朋友。”

白滢闻言，垂下眼眸，然彰华鞠躬，彰华皱眉，“你这是作甚？”

白滢终于开口说话，“皇上心意，民女心领了。民女是来向皇上辞别的，请皇上信守诺言，放民女离开。”

彰华听言，脸色大变，他握上她的手，而她也看着他，眸中平淡无波，有无情，也有淡漠。他的心又开始裂开，能滴出血来，“你是不是要去找完颜弼？”

白滢一愣，原来他猜到了，见他冷笑一声，随即目光黯然，“若是我不同意呢？你是我的女人，却要去找别的男子。”

白滢早已料到他不同意，就将提前准备好的话说出，“皇上，君无戏言。皇上既然知道他在乌孙，就知道，宁王同我朋友也被她所擒。”

她直言着，目光却平淡，“我只是一民女，管不着皇上与他人的斗争。可寒英他无辜受牵，完颜弼答应过我，会放了寒英。我要去找他要回她，至于宁王，那是皇上的事情，同民女无关。”

她故意将话说得绝情，彰华苦笑一声，起身来到她面前，拉着她的小手，他并没有勃然大怒，重逢以来，他患得患失，左右摇摆中带着讨好，胆怯，生怕她会离开他，可此刻，他的目光沉得令她难以呼吸，“我不让你走，若是完颜弼借此威胁你，将你捆在身边，那我怎么办？还是说，这只是你的借口，你是想偷偷逃走。”

他的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她淡定自若，不去理会他炽热而忧虑的目光，什么偷偷逃走，她本来就可以离开。

她深吸口气，刚想开口，彰华忽然柔软下来，“滢滢，我求你，别离开我。”

她一愣，仿佛回到几年前，哀牢山上，当她一心求死时，他也是如此刻般，目光带着恳求与泪水。他贵为一国之君，却因她失魂落魄。那场景，到现在还刻在脑海中。如今，往事重现。

她抬眸看着他，却见他抱着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轻轻吻着她，白滢身子颤抖，下意识要推开他，他岂能允许。

“滢滢，请你别走。”他再度相求，她心中突然纠结起来，若是他敢态度强硬，那她就与他真正决裂翻脸，可她没料到，他竟然是这番卑微，感受到他颤抖的身子，他真的害怕她离开他。

她是一个普通女子，能得他如此迷恋不舍？可他，却是南翎国君，那个注定只能势不两立的人。

白滢不敢再想，狠狠将他推开，他更进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吻着她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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