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指了指那张黑色的面具，语气轻柔道：“五师兄，你知道吗，有些事情是很明显的。”

“我当然不是没有根据的胡乱猜测，只不过，自从之前六师兄故意激将你展露容貌后，你们之间就变得好奇怪了。”

“可你是真一强者啊，我才不相信你没有能力恢复原来的样貌，所以你将真实的样子隐藏下来的原因，我想来想去，估计也只有事关感情一事了。”

而且，不仅是这样，他还有一句话没说。

五师兄，为什么取下面具后，你这么在乎六师兄的反应呢，当时在场之人还有我与师祖以及二师兄三人，但你待我们却一如往常，偏偏除了对方，是真的觉得生气吗？

冷云澈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破绽这么多，面对对方有理有据的分析，难得语带叹息。

“小溪，你说的不错。”

“我的容貌，的确是故意为之。”

“原因有二，一个是我无法忘怀当年之事，另一个，却与我修行的大道有关。”

“顺其自然，此话说的容易，但却是最不容易的事，我放任自己在乎过去，从而大道有成，实在说不上幸与不幸。”

是道啊。

这就难怪了。

兰溪扪心自问，让一个武者发自内心的大道，又岂会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事情。

可是，再难自己也要迎难而上。

他眼神一转，顿时换了个话题：“五师兄，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嗯，小溪尽管开口。”

“我这次来蓬莱界，是受六师兄邀请，但他还拜托了我两件事情。”

兰溪语气微妙，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第一件事，六师兄告诉我说，他有了一个心悦之人，想让我帮忙去讨好对方。”

说着双手一摊：“没办法啦，谁让六师兄说自己身边只有我和师尊是爱侣，这件事，他也不能找外人帮忙，就只好找我啦。”

冷云澈久久没有说话，整个人静的如同一座雕像。

但兰溪装作没察觉，嘴上还在说：“至于第二件事，六师兄想和你道歉，说百年之前他太冒犯你了，他很认真的想跟你和好，五师兄你可以原谅他吗？”

原来，这才是真相吗？

冷云澈心如止水，淡淡的想，原来这百年，自己的纠结和躲避，倒显得像一个笑话。

白玉京，只不过是想道歉而已。

偏偏自己误会了对方。

真是可笑。

面具之下，他完整的一只眼睛中出现了若有若无的黑色氤氲，面上却无比平静，嗯了一声道：“好，既然小溪开口了，我当然会答应你。”

“谢谢五师兄，师兄你真好。”

兰溪笑眯眯的，又感慨道：“能见到你们和好如初，我真的很开心，毕竟我们虚空之殿的人本来就少，大家能好好相处，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五师兄，既然你也有感情经历的话，你觉得追求爱侣，最重要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交付真心？”

面对对方的热情洋溢，冷云澈即便心中如同死水一般，也不忍继续沉默。

“真心啊，这可真不容易。”

兰溪叹气道：“真心来无影去无踪，靠什么分辨呢，是话语，还是行动？”

“毕竟世上还有虚情假意和心口不一，当年我和师尊，也经过了好久，才确定了对方的真心。”

“不过~”他拉长了声音：“有付出才有回报，确定我们是两情相悦之后，我真的好开心啊，比世上任何事情都开心。”

“嗯......”

“所以师兄。”

兰溪再次靠近对方，几乎和冷云澈贴在一起，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如果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你面前，你一定要好好珍惜，毕竟过去的事情，始终是过去了。”

“尤其是，过去的那段感情，明明都是不好经历，为什么要拿来惩罚自己呢？”

他眨了眨眼睛：“这样的话，难受的不仅是你，也会另有他人。”

“别等到追悔莫及的时候，才来遗憾噢。”

冷云澈忍了又忍，听了这么多话，终于哑声道：“小溪，你到底想说什么？”

“五师兄！”

兰溪突然加大了声音，握住对方带着手套的手道：“面具戴久了，虽然感觉很有用，但是不戴面具，难道不会更自由吗？”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师兄，你修的可是顺其自然之道，为什么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冷云澈几乎是瞬间起身！

“小溪，你！”

“我怎么了？”

兰溪眼神灼灼，盯着对方道：“虽然我只活了两百年，只是五师兄你的零头，但有些事情，却不能以时间衡量。”

“我和师尊之间，彼此互诉心意，交付真心，才能结成爱侣。”

“但五师兄嘴上这么说，为什么又要把自己的真心藏起来呢？”

少见的，兰溪从未觉得如此酣畅淋漓。

但他自觉，对待五师兄这么擅长躲避和隐忍的人，只有足够直白，才能让对方感到最真实的冲击。

毕竟冷云澈可是真一强者，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若是继续怀柔，这次之后，他绝对会永远缩在面具之下，然后永远将自己封闭起来。

“小溪说的没错。”

不知何时，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出现在了门口，静静的站立着。

他一步一步，步伐无比坚定，站在了全身黑色的人影对面。

“冷云澈，这百年来，我想通了许多事。”

白玉京手中空无一物，将自己视若珍宝的扇子也收了起来。

他直视对方：“情不知何时起，也许是从初见你那日，也许是这数十万年的相处，总而言之，当我将目光放在你身上时，便注定了我迟早会告诉你。”

“小溪年纪虽小，但他教会了我许多，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坦诚一词。”

“冷云澈，我心悦于你，你可愿意接受我的心意？”

冷云澈没有说话。

一黑一白两道影子，在斑驳的晶石光线下，仿佛被无限拉长。

直到许久许久以后。

楼阁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声音。

“他们终于赶上来了！”

“哈哈，那蛇文君居然把自己藏进了缝隙里，然后躲了过去，实力虽然不行，但反应还算机敏！”

“呵，但我仍不看好他，后面那些武者，哪个不是种族强横之辈，说不定分分钟就能超过。”

“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冷云澈终于出声，头转向投影，语气听不出波动：“若那蛇族夺冠，我便答应你。”

“但若是他被后来居上......”

“一切只看天意。”

将对方的感情视作儿戏，冷云澈心中杂乱，他会答应，还是拒绝？

却听得一声沙哑的好字。

“我们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