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珠子“噼里啪啦”的声音，夹杂着小白微微颤抖的嗓音。

外面还下着小雨，却是有着一阵着急的脚步声。

段念推门而出，一眼瞧见摔倒在地上的贾宏傲。

“祖父！”段念已经顾不得雨水的肆意侵略，一个箭步上前将贾宏傲搀扶起来。

“念念！”贾宏傲眼眶通红，“你....你龙爷爷可能出事了！”

段念喉间一哽，抓着贾宏傲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祖父，外边还下着雨，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我....我出城去寻龙爷爷！”

段念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小声劝阻贾宏傲，

“祖父身子骨不好，路上定是耽搁不少时间，我带着小青小白过去，定是....定是将龙爷爷带回来可好！”

今日上京城传来消息，说是城外东边，一对商户被山匪抢劫，

山匪残恶之极，不仅将所有财物敛干净，更是将一队车马杀了个干净，

传来消息，无一生还。

而这车队，便是上京城出了名的龙家。

段念来不及披披风，带着小青和小白出了锻造阁。

瞧着外边早已准备好的马车，段念目光发寒，抽出随身带着的匕首，

三下五除二将缰绳割断。

这匕首还是之前自己被绑架，徐辞暮亲自打磨送给她的，说是为了防身。

段念是第一次骑马，但是她没有犹豫，凭借着见多了徐辞暮骑马的模样，一脚踩上马踏，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

“念念.....”贾宏傲脸色惨白，猩红着眼睛，“你.....你一定要将你龙爷爷带回来！”

段念点头，“好！”

段念拿着马鞭，抽打着身下的马，雨水不断打在她脸上，视线逐渐模糊。

她无法描述此刻的心情，她只知道，她现在只想将龙启相带回来。

到了城门，段念被官兵拦了下来，

自从徐辞暮当上九门提督之后，进出城更是严厉。

段念将腰间代表自己身份的玉佩拿给官员检查，

官员确定身份，立马毕恭毕敬的将玉佩递还，让人放行。

出了城，段念驾马一路向东。

段念犹记得，此番龙家前往行商，带着的是龙启相的大儿子和二儿子。

龙启相一共就三个儿子，其中小儿子算是老来得子，所以此番没有跟着前往。

若是真如传的消息，那么.....

段念无法想象。

小青和小白两人一左一右的跟着，两人的神色也是极差。

越是靠近，段念越是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抓着缰绳的手也不断收紧。

“小姐！”

三人的马猛的停下来，

阴雨天的小道上，没有任何人迹，显得十分冷清。

雨水不断击打着树叶，发出寂寥而孤寂的声音。

段念只感觉神情微微恍惚，眼前遍地的尸体，早已被血液染红的雨水，如小溪般流淌。

段念翻身下马，脚步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十多具尸体，安然的躺着，尽管雨势越来越大，他们却没有任何反应。

段念弯下腰，伸手慢慢翻动尸体，想要找到熟悉的面孔，却又害怕看见。

一具具尸体被翻开，段念指尖已经开始泛白。

就在此时，余光偏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时，段念呼吸一滞，

显然小青和小白也注意到，都没有上前。

段念就这么一步步走过去，明明就几步路，段念却走得很艰难。

直到来到跟前，段念弯下腰，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顿住。

这件衣裳是多么的熟悉，龙启相走时，就是穿的这件衣裳。

段念屏住呼吸，带着几分侥幸，手终于动了。

在段念将尸体翻过来的同时，小青红着眼睛，已然将头偏过去，就是小白都低下了头。

“呼.......”

心里的几分侥幸全数熄灭，熟悉的面孔猛的映入眼帘，段念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龙.....”也在这时，段念才发觉自己早已发不出声。

“哎，这就是念念吧，这眉眼长得可真像宏傲！”

“念念这是不开心吗，龙爷爷给你讲趣事好不好？”

“这是爷爷新得的蜀锦，上京城仅此一匹，爷爷给念念做新衣裳啊！”

“傻丫头，你就在家好好待着，爷爷很快就会回来......”

.......

过往的场景犹如一帧帧电影，不断在眼前划过。

段念颤抖着手，牵起龙启相早已冰凉的手，“龙爷爷，念念来了，你醒过来给念念讲讲趣事好不好？”

回应段念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一旁的小青早已哭出声，两人已然跪在地上。

段念就这么安静的坐在龙启相身边，耳畔的风呼啸着述说这场悲剧。

直到一双温热的手覆盖在自己手背上，段念仿佛被刺激了一般，身体哆嗦了一下。

“阿念！”徐辞暮声音沙哑，

“松开好不好？”徐辞暮轻轻掰动段念的手，依旧无所动。

终于过了半晌，段念才抬起头看向徐辞暮，声音带着哽咽，“我.....我明明已经将送给龙爷爷的礼物做好了....明明......”

徐辞暮终于瞧清段念的神情。

脸面布满雨珠，目光无尽的空洞，仿佛在远方凝视，

眼眶中噙着泪，她在努力克制不让泪水掉出来，眼神却流淌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沌。

徐辞暮瞳孔骤缩，心脏被紧紧抓住，疼得无以复加。

徐辞暮用尽量低的声音安抚，“阿念，难受就哭出来好不好？”

段念此刻的神情太过于吓人，仿佛深邃的悬崖，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无底深渊。

元司遥说过，段念的情况很是复杂，她太会伪装自己的情绪，

这对于她治疗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像她这种，若是情绪得不到发泄，很容易出事。

段念紧紧抓着龙启相的手，闻言摇了摇头，“龙爷爷说....他最不喜欢看见我哭了......”

段念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这明明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可她却感到麻木。

“阿念，”徐辞暮双手抓着段念的手臂，声音温柔，不敢惊扰她半分，

“还在下雨，你不是答应你祖父了吗，要将龙爷爷带回去的，我们先回去好吗？”

“对.....对！”段念终于松开了龙启相的手，踉跄着站起来，“我.....我答应了祖父的.....”

只是他们没有动作，龙家的人已经赶了过来。

紧接着，段念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哭声，

段念就这么站着，瞧着龙家的人匍匐在龙启相身上，宣泄着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