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春生和张月怜几乎聊了个通宵。

“因为你刚加入的时候状态太危险了，所以有些事情我们其实没告诉你，”张月怜开始和随春生讲起了关于起义军更深层次的事情，“最开始想要推翻帝国政权的并不是过得不好的底层人，而是知道得太多的贵族。”

“现在的帝国教给我们的历史是‘文明发源于主行星，由主行星走向星际’，但其实主行星上所有的所谓‘启航前遗迹’，全都是仿照人类真正的母星伪造出来的。”

“包括现在的政体，也是糅杂了人类历史上的各种政体混合出来的。”

“离开母星并非人类主动的选择，而是某些事故后不得不做出的决定。为了离开已经不再宜居的母星，人类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具体的事故原因现在封存在军委的档案里，我们只知道有这场事故存在，却并不知道事故的全貌。窃取到这份机密，发掘历史的真相，是和颠覆帝国政权一样重要的主线任务。”

“为了整合已经严重下降的生产力和人口，人类重新启用了原本已经被大部分国家淘汰的帝制用来集权，却因为曾经国与国之间的分界过于明显，导致一开始集权效果并不明显，没有一个能让所有人类都臣服的‘皇帝’。”

“为了能让这个人类历史上第一个大一统政权能平稳落地，达成共识的掌权者们决定先按照联邦制进行过渡，划分了东南西北四个行政大区，允许各大区拥有一定的自主权，再由四个行政大区的领导层选拔出人组成联合王庭。所以严格来讲，我们并不应该称为‘帝国’，而应该称为‘联邦’。”

“在使用联邦制稍微平息了整合带来的排异反应后，联合王庭开始封存那些过于体现种群个性的文明，模糊人类的历史，利用联合王庭代替皇帝集权，最后稳定下来，就成了现在这样，联邦不像联邦，帝制不像帝制的畸形政权。”

“还有，由于帝国发展历程中的几次政变，现在这些机密的掌控权并不在联合王庭手中，而是在军委手上。”

随春生很想说管他什么体制，能过不就行了，和你们造反有什么关系。

不过考虑到张月怜的暴脾气，随春生没说出口。

“可我认为历史如何并没有那么多人关注，现在最要紧的应该是虫族。”

“虫族也是被涂改的历史的一部分。而且其实在启航前时代，人类的生产力是比现在更高的，军委内部对这些信息如何利用也有分歧，但总的来说，他们把这些信息尘封起来完全不看的时候更多。他们不利用，就让我们来利用。”

随春生大概理清楚了现状。

就和他与杨二辩论过的那样，起义军造反的底气就在能源和虫族上面。但起义军对这些掌握得并不完全，更多的信息仍然在军委手里，只是军委中不同的派系对这些信息的归属产生了分歧，因此一直没有合理利用。

“话说回来，张月辉不就是军委委员吗？他知道你要造反，还盯着军委的机密吗？”

“他？”张月怜皱眉，“分明就是得过且过偏偏还要死装的人，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得过且过？张月辉？

随春生不解，只当这是兄妹之间特有的相互嫌弃。

“那你呢？你为什么要加入起义军？”随春生想借鉴一下别人的心理历程。

“我？”张月怜愣了一下，垂下眼眸，“唔……因为受不了张家这种一群蠢货相互算计却又都逃离不了的奇怪氛围。”

“我觉得张月明医生人还挺好的。”

“呵……她那个傻白甜，算计没占到，但也占了个蠢货。”

……

第二天白天，两人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进行巡查工作。

不过安瓦尔看出来随春生的状态不是很好，现在的他看起来没什么精神，黑眼圈还很重。

安瓦尔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往看起来也像是一整夜没睡的张月怜身上扫了一眼，又收了回来。

他们昨天说了些什么？

同样觉得随春生状态太差的还有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厚着脸皮蹭上来旁听的巫沐阳。

巫沐阳想的就比安瓦尔简单多了。早就听八卦说张月怜也喜欢杨鑫钰，昨天又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巫沐阳觉得像张月怜脾气这么大的人说不定直接把军衔职务什么的抛之脑后，和随春生掐了一顿。

好烦，那么喜欢的话能不能让他们直接离婚，好让自己来接盘啊……

可连接盘都得抢着来。巫沐阳又瞥了一眼正聚精会神盯着随春生的安瓦尔。

烦死了。

更烦的是还有一个飘忽不定的老头。

除非他亲爱的母亲原地暴毙把家产和人脉全都留给他，不然他想同时和三个老油条扳手腕扯头花还是有点为难他了。

随春生精神确实不是很好，但还不至于察觉不到背后的两道视线。

尤其是巫沐阳的。

他强迫不去关注后面两道视线，集中精力思考昨晚张月怜和他说的。

起义军蛰伏已久，如今已经到了登台亮相，正式和帝国政权敌对起来的阶段。帝国长久的统治已经开始停滞并腐朽，起义军要证明的是自己可以带来改变，彻底的改变，而非成为下一个帝国。

和已经知道他们存在的权贵证明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他们要做的是向整个帝国的民众证明自己的存在。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劫持信号搞直播，然后是理念陈述、威力震慑。直言军委有提高生产力的方法却不拿出来用无疑是瓦解军委公信力、煽动更多人造反的最佳办法，但起义军并不知道那份被隐藏的真相里是否真的有起义军把持不住的东西，因此这条被pass掉了。

具体的直播内容不需要随春生操心，绯穹会自己准备。随春生要做的只有利用自己身在军部的便利配合他们劫持信号。

随春生对起义军的谋划能否成功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也没有直接搞破坏的打算。但真的就这样配合起义军行动，他又觉得憋着一股气。

使点绊子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