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进入军委大楼档案室里刺探情报，还把档案室给烧了，当然没那么容易逃出来，”张月怜压低了声音，“说实话，到他死我才知道……原来他也是我们的战友。”

随春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还是继续保持沉默。

原来安瓦尔真的也是EU的一员……

难怪他总会在最及时的时候帮助自己，难怪他总是能猜到自己下一步要干什么，难怪他和自己那么聊得来……

因为他们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向往着同一个目标。

而不是什么浅薄的“喜欢”。

张月怜看着随春生晦暗不明的神色，心中也开始了计较。

安瓦尔死前的境况和银马华有些相似，而且从他附带在情报最后的遗书来看……他和随春生、甚至和银马华同样交情匪浅。

随春生一开始加入EU就是不情愿的，现在能约束住他的银马华也死了，和银马华交好的安瓦尔也死了，她有点担心随春生会因为他们的死而行差踏错，当二五仔，做出些对EU不利的事情。

她是绝对忠于绯穹的，她不希望有任何可能对绯穹产生威胁的因素没能被她扼杀——尤其这个威胁现在就在她的眼前。

“……我要先去找绯穹。安瓦尔的事……看她怎么说吧。”随春生低声道。

“好。我和你一起。”

于是金满玉被张月怜和随春生抛下，张月怜一个人带着随春生离开了接驳处。

EU对蓝星的建设其实也稀稀拉拉的。在启航开始探索深空前，大部分弱小的国家就已经因为战争而变成了残垣断壁。强大的国家将战场选在远离自己的地方，甚至不会动用自己的国民——他们在弱小的国家中选定代理人进行扶持，而敌对大国也会扶持代理人，将两个超级大国的战争浓缩成小打小闹一样的代理人战争，把战争的代价嫁接给本就孱弱的小国。

大部分国家都没有拒绝代理人控制的能力，因此蓝星上大部分的土地都保持着满目疮痍的面孔——只是由于人类的逃离，那些曾经的战争的痕迹都被掩盖在了后来生长出来的植物之下。新生的生命静默地覆盖了那些创伤，残垣断壁似乎也在植物的覆盖下而焕发出失去人类后的另一种形态的生机。

EU的基地一般选在那些工业发达的国家遗址，直接运用他们留下的基础设施。而工业发达的国家事实上并不多，而且每个国家的侧重不一样，因此EU的基地也东一个西一个，只有几乎没有什么职能的住宅区才相对集中。

随春生坐在越野车里，看着那些不断从车窗外越过的文明遗迹，久违地放空了思绪。

从这些生意盎然的植被和在植被中时隐时现的小动物的活动痕迹来看，蓝星似乎并没有因为战争而完全丧失生机——那为什么人类不惜牺牲同胞也仍要逃离母星？

帝国的生存环境并不如蓝星给人的感觉舒适。以前随春生没来过这里，来了之后才觉得帝国的生存环境其实恶劣得多——有的行星没有月亮那样的卫星，即便能够生存也相当勉强；有的行星离恒星的距离太远或太近，气候异常恶劣；有的行星大气太过稀薄，呼吸都是一件难事。只有作为帝国首都的主行星环境和蓝星最为相似，但给人的感觉也总不如蓝星舒适。

“你看那边，”张月怜停下了赶路的进程，招呼随春生下了车，“那个地方。”

随春生顺着张月怜的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看见一片海。

“那里以前有一座岛，那座岛接受了曾经西半球的一个大国的扶持，允许他们在自己的领土上做些可能危害国民的实验。后来那个西半球大国率先发明出了人造太阳作为能源使用，为了测试安全性就把场地放在了这座岛上。东半球的大国受不了西半球大国到处修筑军事基地挑起战火的行为，将这座岛选为了战争的棋盘。”

“所以现在，那座岛消失了，”随春生斟酌了片刻，又补上一句猜测，“而且是因为人造太阳才消失的。”

“对，就是这么回事。炸沉那座岛之后，巨大的海啸又紧接着吞没了相邻的几个岛屿和海岸线，即便后来海水退去，那些岛屿上的人却也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张月怜放下了指向海域的手，“人类可以发明很多很灭绝人性的武器，但却不放心放提供能源的设施也变成武器。炸毁掉一个国家后，人类终于冷静下来，暂停了人造太阳的研究。”

“但人造太阳不是炸完就完了，还引起了其他的并发症……是吗？”

“这就不是我能回答你的了，”张月怜收回了目光，“并发症……真是一个准确的词汇。接下来的并发症除了自然的，还有政治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是让绯穹来告诉你吧。”

张月怜率先转身离开，海风吹得她的风衣下摆晃动。随春生最后凝视了一眼海面，也跟随着张月怜的脚步离开。

“EU重新开发人造太阳，甚至还作为武器投入战争，难道不害怕遭到反噬吗？”随春生问出了这个有些尖锐的问题。

“只要我们能打散帝国，把人类重新整合，建立一个新的统一政权，不就没有敌人了？”张月怜说道，“没有敌人，自然不需要把能源作为武器投入战争。而且现在作为武器用的人造太阳，自然不能和当初炸沉一座岛的能源站相比。”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张月怜补充道，“目前为止，人造太阳只用在剿灭虫族上，现在没有投入对帝国的战争的计划——以后也不会有。”

随春生闭上了嘴。

EU如果不想以恐怖分子的身份控制帝国，那确实不会用人造太阳作为主要的战争手段。

只要帝国的人知道EU有人造太阳就行了——人造太阳只能作为震慑，而非是手段。

两人上车继续赶路。张月怜似乎不是第一次来域外基地了，对这些四通八达的路线熟得很。随春生坐在副驾驶，沉默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没有人类存在的世界……似乎也很赏心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