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柯是在深沉的夜色中，纵马而去的。

他带着小鱼的私印，疾驰在黑夜中，心里始终牢记着殿下交托的使命。

小鱼看着春柯远去，兀自失神的靠在门口。

她估摸着春柯亲吻过的手背，柔和笑着。

这时，夜晚的天空也悄悄擦亮了。

计划刻不容缓。

小鱼来到江浩与暗二房中，将两人叫起。

她三两句就交代清楚了事情，让江浩和暗二先行赶路前往草原。

江浩知道这很危险，他劝小鱼带上自己和暗二。

总归是多个能打的。

小鱼却拒绝了。

“你们必须动身去草原。”

“崔家势大如山。”

“皇城的兵马，不可能全数调动给我，我只有那三千禁军。”

“皇城不能没有兵驻守，也不能调走那些兵马，这样会打草惊蛇。”

“为了万无一失，江浩，我需要你前往草原，用你们最快的速度！”

“去了草原，替我向夏桀问好，我也会修书一封给他，以助你尽量能带一万夏家铁骑给我。”

“带着铁骑来支援我肃清反贼，江浩，这是你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你明白吗？”

小鱼严肃的说道，紧紧抓着江浩的臂膀。

江浩听了这话，怎么会不懂殿下的用心呢。

他只是担心殿下的安危。

可他明白，自己想要帮到殿下，就一定要按殿下说的去做。

这才是对殿下来说，最好的帮助。

这同时，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好机会。

平反啊！

多大的功劳。

待到除掉崔家海家，拔除那些势力之后，空缺下来的那些爵位是谁的呢？

自然是留给功勋赫赫的新贵。

谁是新贵？

谁冲在最前线，谁护在殿下身边，谁就是新贵。

江浩一把握住小鱼的手，眼神坚定。

“殿下无需多言。”

“江浩定不辱命！”

他说罢，郑重的捧起小鱼右手，虔诚的放在自己额头。

“还请殿下，留给我一个念想可好？”

江浩松开小鱼，眼神深情而坚毅。

小鱼愣了愣，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少年眉目清明，眼神里的情愫不难猜，更不难看出来。

她轻轻笑了笑，揉了把江浩的头。

“小屁孩儿，还煽情上了。”

小鱼故作开怀的笑了笑，她看上去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心里却觉得江浩太小了。

“喏。”

她说着，将手腕上始终戴着的银手镯取下。

那是一个由数条小银鱼围成的镯子，每个小鱼的表情都千奇百怪。

有的开心，有的愤怒，有的偷偷坏笑，有的放肆大哭。

这是小鱼之前特意为自己打制的一个镯子，爱惜得很。

每日都下意识的抚摸把玩，因此每个小鱼的亮亮的，泛着银光。

江浩很多次都注意到，殿下会下意识的抚摸这只镯子。

他此刻举着镯子，心中百感交集。

每一个表情的小鱼，都像殿下。

这是殿下千奇百怪的情绪镯。

他郑重的将镯子戴好，鼓起勇气给了小鱼一个拥抱。

“殿下，等我！”

江浩紧紧抱着她，贪恋着她的温度和香味。

直到他觉得自己该上路了，才终于不舍的松开。

他们在黎明时分告别，各自踏上旅途。

小鱼却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这个少年对自己的感情都写在眼里，赤裸到清晰可见。

可这却令小鱼有些莫名的踌躇。

少年人鲜衣怒马，江浩还太小，太年轻。

她倒并不是觉得年龄相差很大，毕竟她也只是大了江浩三岁。

可她始终觉得江浩太小了。

她在想，江浩还小，他真的能分清吗？

他能分清对她的，究竟是喜欢，还是偿还吗？

她助江浩展锋芒，助他封侯，助他拜相。

他是想要偿还这样的人情恩惠，还是真的欣赏和喜欢呢？

小鱼踌躇，也正是因为她自己都分不清。

分不清少年满含情愫的眼睛里，是爱还是偿。

……

萧云儿和梅朔，是在江浩二人走后，才被唤醒的。

三人上了马车，萧云儿才后知后觉，发现人少了一半。

小鱼也没有隐瞒，向他们二人说了此行的目的，和分开的原因。

萧云儿点头，也明白了小鱼的意思。

梅朔坐在马车内，眼中格外激动。

但同时，他也清楚此行的危险。

蜀地已经是崔家的天下，这时候前去，无疑是闯入了龙潭虎穴。

他看着阳光被马车的窗纱过滤，漏到小鱼的脸上。

淡淡的，变成了轻轻摇曳的光晕。

一时间，各种情绪在梅朔心里交织。

“殿下是为了给我复仇，才如此冒险吗？”

良久，梅朔才问出了这句话。

他知道，皇城局势复杂，殿下不可能是只因为他，就这般冒险前往蜀地。

但他还是想问。

想问问殿下，这其中有没有一点点，哪怕一点点是因为他呢？

小鱼看着梅朔，温柔的说：“不单单是因为你。”

“更多的是因为崔家实在威胁到了皇权。”

小鱼坦诚的说道。

“但答应你的，本宫绝不会食言。”

“崔家贼子满门的项上人头，就是本宫给你的聘礼。”

她语气明明那样温柔，可是却有着振奋人心的魔法。

她的每句话，都那样温柔，但有力量。

梅朔压抑着自己复杂的情绪，他明白这份聘礼的贵重。

这是拿命去冒险。

“万事命为天，殿下切记，此行莫要冒险。”

梅朔很聪明，也明白这一切。

他只是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郑重的说了这样一句。

小鱼拍着他的肩，爽朗一笑。

“只有这样千金难换的聘礼，才配得上我们梅少侠啊。”

她说罢，慵懒而柔和的倚靠在窗边。

几人都心事重重，沉默的看着路。

这样的聘礼太贵重，梅朔心里有着仇恨，他想要复仇。

可是比起仇恨，他此刻更多的，是想要殿下和大家都平安。

……

而另一边，负责运粮的骠骑将军河琛，也在百官目送中出发。

小鱼在心里算着日子，微微笑着。

她们离蜀地不远，今夜就能赶到目的地了。

河琛今日出发，运送粮草的军队规模不小，路上也不会太快。

但河珏那边和唐曌那边，出手必然不会慢。

她要赶在唐曌等人出手之前，搞定崔家这个心腹大患。

到那时，崔家倒台的消息也需要一日才能到海邧耳中。

这样算来，时机刚好。

她老弟那边就能出手，打海邧一个措手不及。

这虽然是步险棋，但小鱼却有信心能做到。

底气不来源于禁军或是铁骑。

而是来源于自己。

她脑海里，已经有了该怎样对付崔家那帮人的办法。

铁骑禁军，都只是后手。

一切，都要等到了蜀地再筹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