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取得好成绩怎么成了我们的过错？秋高霏，今天这个日子，我不想和你争执，你不要太过分！在场这么多人，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难过！”

楚悦注意到四周聚焦而来的目光，她压下心底所有的情绪，侧身看向灵堂，试图用殷明筝唤回秋高霏的理智，让她不要继续冲动。

但她的举动让秋高霏更加生气，秋高霏不明白楚悦的理直气壮从何而来，她简直被气笑了，“你们但凡有点良心，怎么会拿戏曲立人设，博人眼球！不过是戏曲的逃兵！这般消费戏班，你们怎么有脸站在这里！”

“够了！”

殷明筝的棺椁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听着秋高霏和楚悦愈发离谱的争辩，宋歆琼终于忍不住起身，厉声打断了秋高霏和楚悦的争执，“要吵滚出去吵！我们的事情不必脏了殷老师的耳朵！”

宋歆琼嗓音微哑，她压低声音，语气里是显而易见的难过，“大家今天来是为了送殷老师一程，其他事不能放一放吗？非要让殷老师最后都不得清净吗？”

楚悦重重叹了口气，起身离开了灵堂，似乎准备出去平复一下心情；秋高霏眼神复杂地注视着重新坐下后蜷成一团的宋歆琼，欲言又止良久，终究还是默默转身。

第二天，太阳升起得很晚，阳光灿烂，带着不属于冬日的光芒，静静地洒向大地，也轻轻抚过戏班，悄然照射在每个人的脸颊上。

可惜，它似乎无法温暖宋歆琼此刻的内心。

宋歆琼随便塞了个面包，拿出手机一看，已经早上十点半，她昨晚只靠在椅子上眯了两三个小时，可此刻，疲倦的她却无法入睡。

她只想静静地待在灵前，陪伴殷明筝最后一程。

手机从开机起便一直振动，宋歆琼低头一看，99+消息终究让她略微分神，想起仓皇回家留在B市的一堆事，宋歆琼提起些精神，开始处理。

首先是明天期末汇演的排练，她得赶紧请个假，幸好为了《侠客行》试戏，她这周本就和同学说好少排练两场；

其次是今天的话剧排练，她昨天下午在地铁上匆匆给场务陈韩儿留了信息，按照陈韩儿的要求，又给导演陈奕发了请假消息，陈奕昨天晚上十一点回了她一个有些死亡的微笑表情，宋歆琼手一顿，此刻也无暇顾及；

然后是朝华的几个群，大家这两天一直分享着乔迁庆的照片趣事，一条条消息现在都没停，宋歆琼粗略翻了两眼便切出了页面，这般快乐的群聊也提不起她一点兴趣，她甚至感觉有些聒噪；

最后......是时今安。

宋歆琼知道时今安昨晚有场大夜戏，怕影响他的状态，她昨天在车上一直忍住没给他发消息，她当时已经临近崩溃，她怕自己一听到他熟悉的声音就会止不住哭泣，虽然，即便在此刻，她也很想他，哪怕只是见到他，给她一个拥抱就够了。

宋歆琼正编辑着给时今安的信息，她和辛朗、时今安的三人小群突然蹦出了一连串信息，一个接一个快速显示在手机上方的消息栏。

辛朗：（千万流量男星的秘密女友——狗仔微博跳转链接）

辛朗：@时今安刚刚看到这个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和歆琼被发现爆料了！

辛朗：聚个餐你怎么敢搂别的女生？不怕歆琼飞过去揍你？今安，这就是你不厚道了，歆琼最近是忙得分身无数，但你也不能为所欲为啊！

辛朗：我都看不惯了！必须出来主持正义！

辛朗是故意将消息发在三人小群调侃的，他当然相信时今安的人品，这样做只是想给时今安一个光明正大的解释机会。

这张照片一大早已牢牢占据微博热搜第一，引发了大范围讨论，照片里不光有搂着女生嘴角上扬的时今安，还有时今安的妈妈方欣和经纪人潘曦，以及一堆距离较远模模糊糊认不出来的聚餐众人。

更重要的是，已经有“热心网友”扒出了女主角的身份，是时今安同公司的九五花楚尔若，靓女俊男的组合叠上师姐师弟的buff，甚至瞬间吸引了不少cp粉。

时今安：？

时今安：借位照片，我离她至少一米远！

时今安像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他突然断线般离开，良久，才继续发着消息。

时今安：嘉阳自导自演的......

辛朗：你公司这么坑你？？？？我说热搜怎么一直没撤，还越演越烈！合着他们在薅你羊毛呀！

辛朗：肯定是因为你铁了心不续约，嘉阳恼羞成怒了！不过，你妈不是有嘉阳的股份吗？就这么看着嘉阳作妖？

时今安：我妈昨天来剧组了。

时今安短短一句，让辛朗直接哑口无言，沉默无语。

即便时今安有些忌讳提起父母，可相识多年，辛朗和宋歆琼大概也能猜出时今安家里的一些情况，至少，他们都感觉得到，时今安的妈妈是个狠人。

时今安昨天刚到剧组，就看到了优雅地坐在导演旁的母亲方欣，他对上她的眼睛瞬间，立刻就觉察出她的来意——既为说动他“一致对外”，向刚冒出私生子的父亲时迁铎讨些好处；也为了他这次的“偷溜”，后者对于方欣而言，并不比前者的问题小。

她早就发觉他想脱离她的掌控，这次被抓到偷溜，加上一直不续约的“旧账”，方欣的笑容背后是止不住的怒火，她愈发觉得，时今安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不愧姓“时”，和他父亲一样，难过美人关！一点也靠不住！

聚餐是方欣豪爽发起的，她以时今安母亲的身份请了全组的重要人员，答谢他们对时今安的照顾。

时今安的经纪人潘曦作为四大之一嘉阳的王牌经纪人“正好”也来到了剧组，也就自然参加了聚会，她带了同行的旗下艺人楚尔若参加聚餐，也“巧合”地制造了这次居高不下的热搜。

时今安在群中只发了一句“我妈昨天来剧组了”，他这两天其实非常头疼，剧组里，望着不远处笑容满面的方欣，他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注意到时今安发在群里的消息，宋歆琼停下了编辑的手指，删除了打好的两行字。

犹豫半晌，她轻叹一声，还是决定等葬礼过后再将殷老师这件事告诉时今安。

事已至此，除了给时今安平添烦恼，她现在告诉时今安没有任何意义。

更何况，时今安正在拍戏，母亲又去了剧组，再加上和公司的纠缠，估计时今安现在已经精疲力竭，她就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

她终究要自己面对这件事，殷老师真的就这般突然离开了......

今天是开追悼会的日子，戏班的师兄师姐站在前方家属的位置，认真完成着属于成年人的迎来送往，眼含热泪地听完主持人致辞。

追思演讲的家属代表是殷明筝教的第一届学生，年近四十岁的师兄站在戏台上，动情地追忆着殷明筝的生平。

她对戏曲的无限热爱和对戏班的诸多奉献贯穿终生，台下是一届届听到噩耗赶来送老师的学生，就像是回归江海的水滴，汇聚成满天下的桃李。

很久很久后，宋歆琼仍然忘不了这一天，戏班仿佛Y市的一粒尘，殷老师更是岌岌无名，但她却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戏曲演员。

大家交谈间，宋歆琼如此深刻地感觉到，原来殷老师有那么多优秀的学生，他们散落在五湖四海，继续着戏曲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