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枫爸妈一时怔住，面面相觑，继而眼圈就慢慢红了起来。

陆爸站起来，走到阳台，开了窗，双手撑着窗台，肩膀有些抖动。陆妈则是抹起了眼泪，很快就响起了抽噎声。

屠傲坐到陆妈旁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又给她递了好几张纸巾，“阿姨，对不起，是我问得太直白了。”

“这不是你的错！图图，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陆妈满脸通红，红红的眼睛看着屠傲，“你知道吗，憋在我们心里多少年了，我……我真的……早知道当初就应该让你妈妈赶紧离婚！”

她抚着胸口，情绪特别激动，屠傲怕她伤了身，倒了杯水劝她喝两口缓一缓。

陆爸关上窗，走了进来，重新回到沙发坐下，劝着老伴：“别激动，既然图图问了，那咱们就把这前后发生的事情都好好跟孩子说。”

陆爸显然刚刚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此刻相较陆妈，平静得多。

他告诉陆枫，其实他和陆妈是先认识的屠振刚，屠振刚下海创业前，他们是同一个厂的工人，后来屠振刚结婚了，他们才认识了屠傲的妈妈。

刚结婚的时候，屠傲父母感情还是不错的，四个人时不时就上各家吃饭、打牌，还曾开玩笑说以后若是生了一儿一女，就结成儿女亲家。

后来，分别有了屠傲和陆枫，照顾孩子占据了大多数时间和心力，再加上屠振刚生意越来越忙，两个小家相聚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了。但屠傲妈妈还和他们一直来往。

只是渐渐地，他们发现，屠傲妈妈身上总是有伤，而且连带着屠傲性格也越来越内向。屠傲妈妈是从外地嫁过来的，只听她说过家里还有两个弟弟，父母是极度重男轻女的，所以结婚之后也很少回去。

陆枫父母是个热心肠的，多次追问之下，屠傲妈妈也总是对屠振刚的事遮遮掩掩，还老是帮他说话。有一次，陆妈无意中发现屠傲的眉梢似乎也有撞击的痕迹，这下她实在忍不住了，严辞逼问，才知道屠振刚喝了酒就回家打人发泄，连孩子也不放过。

陆枫爸妈就借着送屠傲母子回家的机会，对屠振刚好言劝说，天大的事也不能对老婆孩子动手。屠振刚认错态度不错，再三保证自己只是犯了糊涂，下不为例。

后来很长时间，屠傲妈妈都没来过陆枫家里。陆妈妈不放心，加上陆枫也吵着要找屠傲，陆妈就带着孩子上了屠家。这才发现屠傲妈妈的状态特别不好，人瘦了一大圈，精神也恹恹的，屠傲也变得更为孤僻胆小。

这次不用陆妈逼问，屠傲妈妈自己说出了实情。上次之后，屠振刚变本加厉地虐待他们母子，动辄就是一顿打骂。而且他在外面似乎有了人，经常夜不归宿。她想离开，但屠振刚不同意把屠傲给她，更糟糕的是，她刚刚查出来，自己又怀孕了！

陆妈又气又急，把陆爸叫了过来，然后等屠振刚回家，对他就是一顿大骂。屠振刚依然是那副好好先生的嘴脸，表示自己应酬太多，喝多了就容易犯浑，不是故意动手。至于出轨，那是没有的事，生意上的朋友，有时难免亲密了些。

陆爸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哎，我们当时并不支持你妈妈离婚，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靠什么生活，何况肚子里还有一个。我们总想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屠振刚会改的，再怎么说你是他儿子，他不至于……哎，是我们错了……”

“图图，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有多懊悔。有次屠振刚回家又发疯，你妈妈当夜就带着你躲来了我家，她说要离婚，拼了命也要带你走。结果第二天屠振刚找上门来，又下跪又求饶……是……是我劝她回去的……我真的……”陆妈妈大哭起来。

屠傲手脚冰冷，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儿时的很多记忆都是模糊的、断断续续的，而那些自己被打的、妈妈痛哭的画面，则无比清晰。

他能怪谁？妈妈是为了他才一直委曲求全，痛苦煎熬。而陆爸陆妈也是一片好心，担心他们孤儿寡母的没有着落，而且那个年代的人，总觉得家里有磕磕绊绊是正常，忍忍说不定就好了，怎么会轻易劝人离婚呢？

“那……”屠傲也说不清自己要问什么。

还是陆爸开了口，“后来，你妈妈过世之后，我们才从别人那里知道，屠振刚很早就和童慧在一起了，应该……就是你妈妈怀着你妹妹的时候……哎……”

屠傲脑中顿时就炸开了，心中的猜测成了真，果然，他俩早就狼狈为奸了！

陆妈后来又说了什么，屠傲有些听不太清了，只记得陆妈说屠振刚过了几年，才跟童慧结婚，然后就更不把屠傲放在心上了，等到屠睿出生，就更不把这个大儿子当个人了……

屠傲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屠振刚是从什么时候对妈妈的感情变了呢，仅仅是因为做生意发了财变了心？而妈妈为什么从来不曾回过老家，自己也从没有接触过外公外婆那边的亲戚呢？

这中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

“我妈妈去世前，有什么反常吗？”屠傲打断了陆妈的絮叨，直接发问。

陆爸想了很久，依然摇了摇头，“看不出来，哎，她一直就是那个样子，在外面总是笑眯眯的，不怎么说话，也就在我们面前，还能说说心里话。但那段时间，好像没什么反常。”

说罢看向陆妈，陆妈也点点头，表示了赞同。

屠傲觉得今天问的、知道的实在太多了，自己忍了这么多年从不曾多提一句妈妈的事。

他也担心陆爸和陆妈一直陷入自责的情绪中，上了年纪的人受不得刺激，于是安慰了他俩一阵，哄着两人去休息，自己才告辞离开。

今夜注定无眠，屠傲回到家，洗漱之后觉得更加清醒，再一次不受控制地，拿起车钥匙，又开车出了门。

十分钟后，他出现在了屠振刚的病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