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轻声安慰着她，渐渐地，丁烨不再哭了，她低着头，默默地听着，慢慢地，抬起头看着沈清，挤出了一丝微笑。

沈清把她送回病房，回到科室的时候，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有些欣慰，又有丝苦涩。

丁烨并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女生们到底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力量，才能摆脱由本该亲近的另一半，亦或是整个社会设下的牢笼、布下的枷锁呢？

第二天开始，沈清明显感觉到，丁烨变了。虽然话还是不多，但是在查房的时候，或是偶尔在走廊碰见，她都会腼腆地打声招呼。连同病房的阿姨都夸她“丫头这两天胃口都好多了呢”。

沈清由衷地为她高兴，也为自己开心。也许她能做的有限，但只要能帮到一个，那谁说不会影响到更多呢？

屠傲回到江州的时候，是大年初五的傍晚。多年来养成的工作习惯，他已经习惯了在假期结束前几天，就自动回归工作状态。用陆枫的话说就是“你这种劳碌命，闲着就发慌，天生就是个老黄牛”。

离开酒店的路边，看到很多爷爷奶奶在卖自家种的瓜果蔬菜和新鲜鱼虾。他本来只是图个好玩，想随便挑个一两样，把这几天的饭食解决就好。哪知爷爷奶奶一看来了个年轻的“大主顾”，而且还挺好说话，就恨不得把所有的菜都塞给他。

所以，陆枫也是载着一车的“农家菜”回的江州。

他有些犯了难，陆枫还和爸妈在老家，路上给周鹏已经去了电话，结果周鹏也带着妈妈在乡下老家呢！

还有谁能帮忙解决这个难题？

对了，沈清！他记得沈清上次提过，年初三就要来医院值班，那么她肯定也在江州！

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莫名其妙给女生送菜送肉的，这也生活化得有些过了头吧！不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中，屠傲送出过各种礼物，但这么接地气的礼物，他还真是头一遭。

算了，硬着头皮先问一嘴试试。

沈清在接到屠傲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然后立马条件反射地拒绝：“什么？菜？鱼虾？不用不用，我真的不用！我家里也有好多！而且，我也不怎么会做，真的！”

她是真的怕了，自己还在头疼家里那一堆东西怎么解决呢，可千万别再来一堆。再新鲜、再农家、她都不要！在沈清心里，看病人都比做菜要简单多了，她是真搞不定！

屠傲没辙了，看来只能送给小区的邻居或者保安保洁了。

两人闲聊了几句，屠傲刚要挂断，沈清在那头喊道：“哎，屠傲，差点忘了，你在家吗，我把衣服给你送过去！”

“这样吧，我过去拿，到了楼下给你电话。”

“嗯，好。”

屠傲抵达的时候，夜灯已经点亮，映照得小区门口的新年布置仍是一片喜气洋洋。

他下了车，靠着车门安静地等着。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急急地跑过来的身影。还是那件白色的羽绒服，不过今天没有围巾，而是多了一顶毛茸茸的帽子。

沈清跑得很急，到了车前，还双手撑着腰喘了好几口，然后才直起身，把袋子给给屠傲：“谢谢！”

屠傲被她逗乐了，忍不住开起玩笑：“你跑这么快做什么，戴个帽子还真把自己当只兔子蹦跶呢！”

沈清愣了一下，然后就哈哈大笑起来，笑脸在灯光下，似乎镀上了一层明亮清透的光，让屠傲不禁晃了晃神。

“对了，还没问你，你哪来那么多的菜和鱼虾啊？”沈清有些好奇。

她其实在傍晚接完屠傲那通电话之后，就一直忍不住好笑。

她实在想象不出，屠傲一身西装革履、皮鞋噌亮的样子，然后帅气地打开后备箱，结果满眼是堆积着的白菜、青菜、胡萝卜，以及好几桶的鱼虾。鱼虾还鲜活着，不时地溅出水花，滴落在屠傲的西装上。

此刻，虽然屠傲只是随意地穿着一件短款夹克，一身休闲的装扮，但是沈清脑海中又脑补出了他站在一堆菜蔬中、享受着丰收的喜悦的画面，终于忍不住捂住嘴笑个不停。

屠傲被她笑得有些发慌，一改往日的沉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才有些紧张地问道：“我有哪里很奇怪吗？那些菜是我今天在路边买的，看着挺新鲜，所以……”

沈清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但越是想正经，越是憋不住，她左手扶着屠傲的车子，用力地干咳了几声，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嗯，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那要不，你说说，你在笑什么？”屠傲觉得今天沈清特别有意思，索性环抱胳膊，忍不住一探究竟。

“你确定要听？”

“我确定！”

然后沈清就把自己脑补的画面描述了一遍，中间还多次被自己的笑声打断。断断续续地讲完，自己越发不好意思了起来。

沈清，你今天是昏了头了，你跟屠傲有这么熟吗，就跟人说这些？

说完，她偷瞄了几眼屠傲，发现屠傲也在努力地憋笑，脸部的肌肉都快抽搐了。然后也哈哈地笑了起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屠傲大笑的样子。不同于以往平淡的、礼貌的笑容，他大笑的时候，双眼微眯，一侧的眉毛微挑，似乎在说“真不敢相信”，刚才还环抱着的胳膊，此刻也一手撑着车子，一手撑着腰。

“你要我说的啊，怎么样，是不是自己也觉得那个画面特别逗？”沈清追问。

屠傲点点头，又摇摇头，“沈清，可真看不出来，你这脑瓜还挺爱胡思乱想！”

语气里有自己都觉察不到的一丝宠溺。

可能是这个笑话挑起了话题，沈清说起了外婆家的农村，又问屠傲去的这个乡村有什么区别。

两人正聊到兴头上，突然，沈清瞥到不远处有个人一直看着他俩。

她有些奇怪，那人似乎有点眼熟，但他站在阴影处，且穿着黑色，完全看不清脸。

屠傲见她被某处吸引了注意力，也转过头去。

那个人慢慢走了过来，离他俩五米远的距离，停下了脚步，一脸阴郁。

“子昂？”沈清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