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竹偏头想了一会，摇了摇头：“太多的奴婢也不清楚，因着是在小厨房听李婶说的，她大概也是从别人那听来的，讲的并不仔细……不过那兵部尚书除了被砍断了手脚，衣服好像也被扒了，身上被人用利器划了‘血债血偿’四个字！想来是被人寻仇了！”

祝长安想起那日袁子望也提起过，霍尚书说袭击他那人嘴里也说着血债血偿，想来行刺两位尚书的人应当就是同一人！

既然是血偿，那必然是霍尚书和兵部尚书都欠下了血债，究竟是什么样的仇恨会让那个人如此残忍地杀害兵部尚书？如果他的仇家不止一人，那是不是还可能会有其他的人会被他寻仇呢？

既然确定两个尚书都是被报复，那首要的就是要查清楚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是否曾得罪过同一个人，才能缩小查找凶手的范围。

不过这些都自会有衙门去查，并不是祝长安一个闺阁女子能插手的，她当下的主要任务就是每日按时去郡主那报到，跟着郡主学规矩学管账！

虽然退亲的事没成，但既然已经订了亲，郡主便开始教祝长安管家，这几日祝长安看账本看得眼睛都快瞎了！

她从小数算就不好，如今日日面对着三指厚的账本，有泪也只能往心里流！

定远侯倒是时不时地跑到吉华院来，似乎是有话想同郡主说，但不巧的是每次都能撞上祝长安，他便巴巴地在院子里等。郡主倒也不赶人，但也不理会他，只是每日都把祝长安留得极晚，往往都是半夜三更才放人。祝长安一走，定远侯甚至还没开口，郡主便称困了要休息，定远侯只能无功而返。

不过这两日定远侯倒是夜夜宿在莲方院，看来同郁珠玉的感情的确是极好的，说不定还真像郁珠玉说的那样，两人之间有几分真情在。

但祝长安因这件事对定远侯的意见很大。按理说定远侯这两日便要启程去姜州了，正是一家人依依不舍的时候，但祝长安这几日看定远侯都没个好脸色，见着人也不打招呼了，就跟着郡主安安静静地看账本。老夫人见着定远侯也是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说不了两句话就要赶人。

郡主就更不提了，不管是纳妾前还是纳妾后，祝长安都没见过郡主给过定远侯好脸色。

是以堂堂定远侯在这侯府里竟连个容身之处都没了！

祝长安觉得这大概也是他日日待在莲方院的原因吧。

一直到了启程这日定远侯都没找到机会同郡主单独说话！一家人虽然还是照往年那样在城楼外送行，但定远侯看着一脸冷漠的老母亲和妻女，不仅没感觉到依依惜别的伤感之情，还觉得这一家子人似乎是巴不得定远侯早点走！

定远侯端正地坐在马上，心里划过一丝凄凉。

他看着郡主，嘴唇张合几次，最终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同祝长安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郁珠玉。

郁珠玉当真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娇弱妾室，她捧着肚子，在侍女的搀扶下哭得肝肠寸断，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嘴里还不住哭喊着：“侯爷！没了你妾身可怎么活啊侯爷！”

定远侯看着哭得仿佛要撅过去的郁珠玉，表情有些复杂。

祝长安在一旁冷眼看着，总觉得这两个人古怪得很。

若定远侯当真怜惜郁珠玉，定然不会看着她哭成个泪人还安坐在马上，怎么的也得下马安抚一二。可定远侯偏偏就坐得住，甚至看了一会还把头别开了！

郁珠玉倒是哭得泪流满面，但祝长安看着总觉得有些许不真实。不说别的，若是换个人哭成那样，怕是腿都软得站不住了！可偏偏郁珠玉站得笔直不说，甚至哭了这么大半天连步子都没挪一点。若郁珠玉不是装的，那祝长安都要佩服她下盘竟如此之稳！

一家人在城门口站了半天，定远侯等了又等，确定没人想说两句表达一下不舍之情之后，终于叹了一口气走了。

定远侯走后侯府又回归了往日平静的日子，只是多了一个郁珠玉。

莲方院那边一直都没什么动静，祝长安安排的那两个侍女几次回话都说郁珠玉除了去花园逛逛几乎不怎么出院门，似乎真是安安心心养胎的样子。祝长安心想郁珠玉这姨娘的日子确实太安稳了些，因她怀着孩子，郡主和老夫人都免了她的晨昏定省，想来她确实是过得极为安逸闲适，当真是到侯府享福来了。

但祝长安一直记得那日郁珠玉说是来侯府兴风作浪的样子，便还是让那两个侍女照常监视着，时时汇报消息。

定远侯走后郡主也不像之前那样每日留祝长安到深夜了，往往都是清晨过去看账本，午膳时间便放她走，所以祝长安终于有时间练习自己的茶艺和步射。

说起步射，定远侯走前给祝长安找了个会功夫的侍女来，说是步射极好，既可以贴身保护祝长安的安全，还能顺便教导她的步射。祝长安跟着练了一段时日，步射确实长进了许多，偶尔也能中个靶心了。

第24章 春日已至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着，祝长安听说袁子望因为代理尚书之位，现在整日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自上元节后便再也没见过面。说来也有些好笑，下聘之前祝长安倒是常常和袁子望遇上，反倒是下聘之后袁子望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袁夫人倒是来过几次，不过多是直接去了吉华院找郡主闲话家常，偶尔几次遇上祝长安也会慈爱地问问她的近况，顺带说几句袁子望的好话。

除此之外，祝长安除了和向漪约着出去走走，其余时候基本上都待在府里跟着郡主学习管家。

祝长安基本能理清侯府全部账本的时候已经到了三月，梨香院里的梨树已经结满了花苞，几乎满树都是。祝长安光是站树下看着，就已经可以想象到花开的时候一树梨花会是何等的惊艳！

短短一个多月都城发生了不少事，先是都城驻军统领因为兵部尚书遇刺一案被革职，而行刺两位尚书的凶手至今没有被捉拿归案。

不仅凶手没抓到，甚至二月还有两位大臣相继被刺杀身亡。两位被刺杀的大臣官职都不低，一个是门下侍郎，另一个是御史大夫。同兵部尚书案一样，案发现场留下了“血债血偿”四个字，且两人都没有全尸，分别被凶手拿走了头颅和心脏。

朝廷大员接二连三地遇袭，皇帝气得在早朝上掀翻了桌子，给京兆尹府下了死命令，一个月之内必须捉拿凶手，如果凶手找不到，到时候就要让京兆尹去给几位大臣抵命！

不过祝长安看过原书，知道皇帝私底下还有个直属机构，叫贯清局。贯清局算是历代皇帝的秘密机构，不归附除皇帝外的任何势力，也只有皇帝才可以动用。贯清局不仅帮皇帝培养暗卫，还会作为耳目为皇帝打探情报和调查案件，是皇帝非常重要的消息来源，大概类似明朝锦衣卫的存在。

京兆尹虽然是都城的父母官，但真要办这种大案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祝长安知道的皇帝当然也知道，想来让京兆尹府办案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真要查案估计还是得让贯清局的暗卫们上。

吏部也受了点牵连，皇帝下令让吏部彻查朝中官员的私德，若是有犯下人命官司、欺压百姓、收受贿赂等罪行却隐而不报或者利用权势压下去的，一律革职查办。虽然这门差事没办好不至于掉脑袋，但若是办砸了怕是升迁无望了，是以袁子望近日也是焦头烂额。

毕竟京官们都是好日子过惯了的，难免有些人品行不端。此令一出，袁府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吓得袁子望整日地躲在吏部，家都不敢回。

又是有人刺杀大臣，又是皇帝要彻查官员，只要在都城当差的官员，无论官职大小，现在都感觉自己头上时刻悬了两把刀，无论哪把都随时可能会落下来，轻轻松松地就取了他们的脑袋，一时间都城人心惶惶！

但这些终究是前朝的事，后宅女眷们还有自己的事务要忙。

春祭是大周宫廷延续百年的一项习俗，由皇后主理，都城各大世家女眷们都会在春祭上祈求今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不过经过百年的传承，春祭演变到如今与其说是祭典，不如说是宴会更加贴切。尤其是家中有适龄子女的，各家的妇人们往往会在春祭宴会上为自己的儿女寻找合适的人选结亲。

贵妃原本应该是在二月便举行封后大典接任继后，但大臣被杀一案闹得沸沸扬扬，事有轻重缓急，是以封后大典便被延后了，待大臣被杀案结案后再举行。

去年的春祭赶上皇后新丧被取消，今年贵妃因还没封后，便以贵妃之位代行皇后之职举办春祭。

按照往年的习惯，春祭在举行完祭典仪式后便是各家女眷社交的宴会，众人吃吃东西赏赏花，再相看相看合心意的女娘便热热闹闹地结束了。

但今年大臣被杀案闹得满城风雨，来参加春祭的除了世家贵族，还有不少是都城官员的亲眷，若是自家大人被歹人杀害或者查出德行有亏被革职，那今年便是那些大臣亲眷最后一次能参加的春祭了。

贵妃也知道因为这事，来参会的女眷们兴致都不会很高，但这毕竟是她第一次主理春祭，若是没办好势必会影响到贵妃在后宫的威望，是以贵妃也是十分头疼。

祝长安在进宫拜谒贵妃的时候听贵妃提起这件事，便向贵妃提了个建议：“后宅妇人们平日不是最爱攀比吗？那就给她们个台子好好攀比不就成了！”

“你再细说说。”贵妃听到祝长安的话，饶有兴味地挑挑眉。

“都是都城的富贵人家，衣服首饰都是平日里时时比较着的，参加春祭这类大活动自然更是攀比得兴起！”祝长安一口接一口地吃着宝栖宫里精致可口的点心，悠哉游哉地分析着都城贵夫人们的心态：“但身外之物比着有什么意思？最能让父母骄傲的莫过于一个优秀的后代！‘我的孩子比你的孩子厉害’，这才是为人父母最想赢过别人一头的东西！”

到底是在宫斗里常年立于不败之地的贵妃，立马就领悟到了祝长安的意思：“你是说，让都城贵女们在春祭宴会上进行一番比较？”

祝长安点点头，接着说道：“让那些贵女们抽签展示才艺，再由贵妃评出优胜者予以奖赏。于胜者而言，既摘得了头筹大出风头，又收获了有才的名声和贵妃的夸赞，这可都是讲亲事时的大优势啊！她们定然会全力以赴！”

“而那些为自家儿郎相看妻子的母亲，也能通过这个更全面地了解那些贵女，是以也会对春祭趋之若鹜！”

“这么一来，即便再愁云惨淡，那些贵夫人和贵女们也会对春祭抱有极大的热情，贵妃还用担心这春祭热闹不起来？”

听了祝长安的话，贵妃直说她鬼灵精，但脸上的笑意也止不住，当即就让人去写帖子了。

祝长安还没走出宫门，贵妃要在春祭进行才艺比试的消息就已经飞进了都城每一户贵族和官宦的后院，有心夺得那头名的人家想必已经开始着急忙慌的准备了。

虽然贵妃当下就让人去写帖子，但祝长安也是第二日才收到。祝长安看着手里精致的请帖，帖子表面别了一朵桃花，看着春意盎然，还隐隐传来清甜的花香。

祝长安想起前一日在贵妃的宝栖宫中，郡主问她：“你倒是想了个好办法！既然大家都要表演才艺，那你自然也逃不了！想好表演什么了吗？”

“我知道你诗词作得好，字也写得不错，但没怎么听你提起过琴艺和画艺，若是抽到不擅长的就不好了！”

祝长安将那帖子合上，放在鼻尖轻轻敲打着，帖子下是微微勾起的唇角，灵动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跟那些娇娇女争那个头名干什么？她又不用相看郎婿！

这种事，当然是要做那个坐山观虎斗的人才最有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