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和袁子望还没说话，皇帝便冷笑一声，明显带着怒意：“看来是朕让你查贪墨案，有人怕自己的恶行藏不住了，便想着下杀手，以绝后患吧！”

众人噤声。

原本喜庆的寿宴，现如今已被恐慌的乌云笼罩。

祝长安心想，不知道大殿之中的这些人，有多少是因为袁子望手上的名单担忧，又有多少人是因为太子和袁子望平安归来而感到恼怒。

“太子！”皇帝平复了一下情绪，再次开口问道：“此次你们遇袭，刺客可有留下破绽？”

太子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回父皇，儿臣留下了当初从袁尚书身上拔出来的箭矢，还拓印了刺客的鞋印。”

“呈上来！”皇帝大袖一挥，只顾着查案，显然已完全忘却了今日是梅妃的寿宴。

祝长安望了一眼梅妃，只见梅妃面上虽再无喜色，但也没祝长安以为的那般烦躁。

她似乎十分平静。

宫人很快就将太子说的两样东西呈了上来。

祝长安觉得有点意思。

太子和袁子望嘴上说着是来给梅妃贺寿，但还随身携带着被刺的物证。只怕贺寿是幌子，趁害他们之人来不及防备就告状才是真的。

皇帝先是拿起那枚箭矢观察了一会，但那箭矢上面似乎没有能辨别刺客身份的线索，皇帝看了看便放下了。只是放下之时还冷哼了一声：“哼！这箭头还做了倒钩，心思着实狠毒！”

倒钩！

祝长安听了只觉得心惊！

有倒钩的箭头虽不及普通箭头刺得更深，但拔出来的时候，可比普通箭矢受罪太多了！

若是生拔，体内的肉会被倒钩割碎一同带出来；即便是由医者处理，也得划开伤口处，箭头嵌得有多深，医者就得划到多深！

祝长安光是想了想，就已经觉得内心愤懑不已！

但心里越是惊涛骇浪，面上就越得平静无波。

祝长安转过头冷冷看着潘思卉，似乎是想同她探讨这案情：“真是可怖，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会用上如此恶毒的手段！”

“我……我怎么知道！许是他们遇上了山野流民，才会如此倒霉！”潘思卉脸上慌乱比先前更甚，手里拿着茶杯一杯接一杯地喝。

这纯粹是胡说！

年前朝廷才刚大举剿匪，什么样胆大的匪徒敢打太子和命官的主意？

况且即便祝长安离皇帝还有一段距离，她也能看到那箭矢冷光凌冽，一看便是上等材料制作而成，山野流民哪有这条件？！

祝长安笃定这事跟潘家有关系，但如今大殿之上，轮不到她讲话。

没关系，祝长安自然有自己的办法对付这些人！

皇帝看完箭矢，又拿起了刺客拓印了鞋印的薄纸。

只见鞋印正中有一朵盛开的莲花印记，莲花周围还有层层环绕的水波纹。

潘家的族徽！

“潘德义。”皇帝把鞋印往外一扔，语气里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但皇帝从来都是礼待潘太师，大殿之上连名带姓地喊他还是头一次。众人都清楚皇帝的冷静不过是表象罢了：“你看看这鞋印，眼不眼熟？”

潘太师的位置可就比祝长安离皇帝近多了，那鞋印轻飘飘的，正好落在潘太师跟前。

潘太师躬身捡起那张鞋印，看了好一会，似乎是在仔细辨认。

众人等了好半晌，潘太师才放下鞋印，对皇帝行礼答道：“回陛下，这鞋印上的莲花纹的确是潘家族徽。”

“潘德义！你好大的胆子！”皇帝的怒气这才彻底发了出来，大掌一拍，桌上的餐盘都被震得掉落了些许：“这么多年朕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刺杀储君和朝廷命官！”

没想到潘太师却丝毫不慌，反而是掷地有声地解释道：“陛下，这莲花纹虽是潘家族徽，但这事同微臣，没有任何关系！”

祝长安这时候还觉得潘太师是在做最后的挣扎，毕竟铁证就在这里，潘太师无论如何辩驳，都难以摆脱这关系。

没想到潘太师为人比祝长安想的狠得多！

“陛下，这鞋印上的莲花是水波纹环绕，但微臣所属的潘家都城一脉的族徽，是云纹环绕！这枚族徽，应当是朗州一脉的潘家族徽！”

“什么意思？”皇帝明显不买账：“你难道觉得这族徽不是你这个分支的，朕就会相信你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吗？！”

“陛下！并非臣要辩驳，实在是因为朗州潘家，三个月前已经被潘家本家除名了！被除名之人，臣是万万不能再同他们接触的！”潘太师以头抢地，像是生怕皇帝不信，又连磕了好几个头，整个殿里都只有他磕头的“咚咚”声。

祝长安觉得潘太师讲的完全是扯淡！

袁子望他们两个多月前离开都城，刚好朗州潘家三个月前被本家除名，这个时间点本就蹊跷。

祝长安估摸着即便去查贪墨案的不是袁子望和太子，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潘家都会出手。

而且被本家除名后其他分支的潘家人就不敢再同朗州潘家接触这事，祝长安更觉得莫名其妙！

若是从前就有利益联结，怎么可能除名就不能再联络？

但这里的人并不这么想。

如果不是犯下了滔天罪行，本家是不会轻易除名分支的。若是其他分支再与被除名家族有联系，只怕那个分支也会被本家以背叛家族为由边缘化甚至除名。

都城的潘家是族里最有头有脸的一个分支了，都城一脉似乎没有必要冒着被除名的风险去让朗州潘家刺杀太子和袁子望。

家族比天大，这是这个国家历经几百年的家族思想，祝长安再不屑，也无力撼动这个时代的固有模式。

果然，潘太师这话一出，就连皇帝脸上也有了一丝犹疑之色。

“即便如此……”毕竟现在莲花纹是唯一的线索，皇帝不可能仅凭潘太师一面之词就当这事没发生过：“事情未有明朗，潘家始终不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事情到这似乎就走进了死路。

祝长安倒觉得这事十分简单，直接把朗州潘家抓回来再问不就行了？

“陛下~”众人沉默之际，一直安静当“花瓶”的贞嫔突然开口了，娇软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既然潘太师说是朗州潘家犯下的事，那便先把朗州潘家的人抓回来，细细审问一番，不就水落石出了吗？”

祝长安：这女人是不是在我脑海里安了窃听器？

皇帝沉吟了一会，便按照贞嫔说的吩咐了下去：“就这样吧，这个案子就让刑部去查，务必要水落石出！”

刑部尚书出来接了旨。

“至于潘家……”皇帝审视这潘太师，案件明朗之前自然不可能就放过了潘太师：“潘太师潘太傅，这两天就先别出门了吧。”

这就是案子查清楚之前先把他们软禁起来的意思了。

祝长安注意到潘思卉悄悄松了一口气，想来是觉得这一关过去了。

祝长安抿了一口清茶，心里冷笑。

皇帝拿你们潘家没办法，祝长安可是已经有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