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是都城贵女间的小打小闹，祝长安要扳倒的，是为官几十年的一品大臣，还有他身后庞大的家族。

若是潘太师倒了，朝野难免震动，到时朝局的变动不是祝长安和袁子望两个人能承受得住的。

袁子望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看到祝长安泫然欲泣的模样，他纠结了好一会，还是说不出口。

此事，未必就是不可为？

“你想怎么做？”任凭脑海里天人交战，袁子望还是向祝长安妥协了。

听见袁子望的回答，祝长安显然松了口气。拿过最初潘和光侵地的证据信封，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潘太师为人谨慎，这些事情他未必就不知道。所以一定要趁他来不及反应之时就要快速把这几个证据递交给陛下，尤其是潘和光侵地这件事！”

“朝廷大员家侵占了平民的土地，未必就会让陛下震怒，但陛下要是知道这庄园是照着皇宫的规格来修建的，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侵地案了，是谋反！”

“所以这个案子一定要第一件就递上去，而且要低调，不要给潘府先朝廷一步去销毁证据的机会。到时候陛下的人去调查的时候，只要看见了那座庄园，那潘家，就已经废了一半了！”

袁子望看着祝长安坚定有神的目光，她说的计划还没实施，袁子望便已经觉得大有可为了。于是拿着手上另外几个信封问道：“那这些呢？你又是如何打算的？”

“自然是……用来落井下石的。”祝长安心知皇帝多疑，所以如果短时间内一股脑的潘府把柄送上门来，皇帝必然会怀疑这是朝中有人想要刻意针对潘府。但若是有了侵地案打头阵，那后面这些大大小小的案子被爆出来，便成了潘府“墙倒众人推”：“庄园的案子开始发酵之后，再由官职不同、品级不同的朝臣把其他的这些证据一一提交上去，一定要打潘家个措手不及，才能不给他们反扑的机会！”

听完祝长安的计划，即便是聪明如袁子望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想法不仅行得通，甚至可以算得上缜密！

这样的计划，绝对不是祝长安一时情急就能想出来的，所以袁子望便问：“这件事……你想了多久？”

蓦地被这么一问，祝长安也开始回想。

筹划了多久吗？

大概是从……决定绑走潘和光那时候就开始了吧？

潘府被祝长安轻而易举就废掉了一个嫡子，自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祝长安本就是打算在潘府报复她之前把这些事都抖落出来，好将潘府一军的。

只是没想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平白连累了祝长宁受苦。

祝长安日日夜夜都在想，这些证据要怎么才能在她手上发挥出最大的效用。五公主蠢钝，交给她的事情不搞砸便是烧高香了，这么重要的事自然是不能交给她。

五公主倒是能去让太子帮忙，但太子那人善恶难辨，祝长安不大愿意同他打交道，心里甚至还有些怵他。

皇后虽为国母，但贞嫔入宫之后皇后早已不如先前受宠。且不说皇后未必会答应与祝长安合谋，既便答应了，到时候若是查到皇后头上，只怕会被贞嫔反咬一口，说是皇后为了后宫争斗而干政，反倒是得不偿失。

祝长安思来想去，这些情报只能由朝臣交给皇帝。但偏偏父兄不在都城，应要算，也只有一个袁子望能派上用场。

但若不是走投无路，祝长安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去让袁子望来办这件事。

她还没有成功“攻略”袁子望，贸然把这些事拿到袁子望面前，她说不准袁子望是会帮她，还是觉得她工于心计，而更加厌恶她。

这些事说来实在是有卖惨的嫌疑，所以祝长安没有回答袁子望的问题，只问道：“那你，可答应帮我了？”

祝长安从未在袁子望面前示过弱，这是祝长安第一次来求袁子望帮个什么事，袁子望哪还有不答应的？

袁子望这次接过了祝长安手里所有的信封，应承道：“你都把一切计划好了，我自然不会让你失望。这些证据我会细细查看，摸清了情势再动手。”

见袁子望答应，祝长安不知怎地又是鼻尖一酸。

大约是觉得自己亏欠二哥哥太多实在愧疚，也可能是感激袁子望愿意出手相助，祝长安觉得今日自己着实是爱哭了些。

看出祝长安的反常，袁子望隐约能猜到是潘家出了手，不然祝长安不会这么急切地跑来袁府向他求助。

只是她没说具体是什么事，袁子望便也不去问。

祝长安在他面前一向逞强，难得见到她这般脆弱的一面，袁子望感觉自己心里的某一处柔软好像也被触动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放在了祝长安头顶，安慰的话也顺口就说了出来：“别担心，相信我。”

祝长安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对袁子望的动作并没有太在意，只是点了点头，感激道：“谢谢，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无妨。”袁子望收回手，背在背后轻轻摩挲着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方才祝长安发间的触感：“你自己万事小心便是了，这事就交给我。”

“嗯。”祝长安点点头，想着还要回宫，便向袁子望告辞：“我还得回宫里去，就先走了。”

“好。”

送走祝长安，袁子望才回到桌前，一封一封地拆开祝长安送来的那些情报。

祝长安回到凤栖宫，也没有先去同皇后打招呼，径直回了自己房间，整个人都埋到了被子里，十分沉闷的样子。

那些证据倒是送出去了，祝长安知道袁子望的能力，他说了能做到就一定能做到，祝长安安心了七八分。

只是这宫里还有一个暗雷，一直都让祝长安头疼不已。

那就是贞嫔。

潘家把贞嫔送进宫本是为了给潘和光铺路，虽然现在潘和光算是废了，但贞嫔还圣眷正浓，潘府一定不会放过这么一颗好用的棋子。

袁子望能帮忙解决前朝的事，但后宫的手段，还得后宫的女人才最清楚。

只可惜皇后现在一心只求明哲保身，对贞嫔一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让皇后动手，只怕难如登天。

梅妃先前就已经摆明了自己的态度，这趟浑水，她必然是不会趟的。

那就只能靠祝长安自己和五公主两个人来对付贞嫔。

祝长安心下烦躁，在床上打了两个滚，也没觉得舒爽了多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潘府这次被扳倒了，但只要贞嫔一日得宠，潘家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种事，一向只有斩草除根，才能永绝后患！

祝长安这边还没想出头绪，皇后指派给祝长安的小宫女檀舒就急匆匆地闯进来了：

“县主！不好了！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