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的深处，突然飞来了一抹剑光。

这一剑过后，文道便成为了过街老鼠般的“罪道”，天下万灵，皆可征伐。

这是什么世道？听起来何等的荒谬！

文道说到底就是一个修行的体系。

既不伤天害理，也不违背人伦纲常。

就是读读书而已……犯了什么罪？犯了谁的罪？

居然在上界，因为一剑，沦为了罪道！

李讲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太荒谬了，荒谬得可笑。

然而，他此刻面部的肌肉却僵硬如木头。

他笑不出来，因为想起了山城内外的景象。

哪怕山城暂时没有被灾难波及，但城门内外，依旧有无数人在披麻戴孝。

有孩子失去了父母，有老人失去了子嗣。

他们孤零零的在积雪中抱着亲人的遗体痛哭，有些人甚至已经哭得麻木。

很难想象，那些彻底毁灭的文道道统，陷落的楼兰城，又会是什么样的模样。

恐怕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吧？

相比起来，到底谁在犯罪？

谁又是那个所谓的“罪道”？

李讲说不出话，只觉得一颗心仿佛有块石头在堵着，难以开解。

过了好一会，李讲才开口，结果声音之沙哑，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一剑，是谁劈的？”

三长老摇摇头，“不知道，但据说与‘仙’有关，是长生的仙人降罪。”

李讲一下就笑了，忍俊不禁。

“长生的仙人？仙人就可以裁定文道罪孽了吗？原来不过是弱肉强食。”

李讲心底燃着一团怒火。

他并不反对武道，也不觉得文道就高谁一等。

但问题是，选择修炼什么，理所应当是人自己的权利。

是所有生灵的自由。

天上的仙，有什么资格干预他人的选择？

实力强大就可以无视后果，随口断罪？

事到如今，李讲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沈泥，三长老……所有人，都对文道的断绝忌讳莫深。

原来，竟然牵扯到了传说中的“仙”！

是仙想要湮灭文道！

“是哪一位仙做的？”李讲忽然开口。

这样的话语一出，让在场的几人脸色皆是大变。

“羲公子，还请慎言！”沈妍警告道。

饶是了解李讲性格的沈泥，此刻也感觉心脏发麻。

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吗？

简直就是初生牛犊不怕龙了！

不知道的，听李讲的话，就好像要弑仙一般！

“是了，你是来自那里的人，怪不得你敢对‘上仙’如此不敬。”萧策冷声道。

说了这么多之后，萧策对李讲终于不是敌意满满的样子了。

“仙，是星空之下至强者的代名词。”

萧策神情郑重，语气充满了敬畏，“你知道什么是至强者吗？这说明，在他们活跃的那个时代，举目望去，天下无敌！”

“这样的存在，你也敢对他们起念头？”

萧策觉得很是荒谬，嗤笑道：“我实话告诉你吧，仙者，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对于修士而言都是一种忌讳，一种禁忌。”

“星空之下谁敢对上仙不敬，直呼其名，哪怕相隔亿万里，也不过一个眼神杀之。”

短短的几句话，蕴藏着巨量的信息。

这是李讲第一次接收关于“仙”的信息，顷刻间脑海里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然而，三长老似乎还嫌风浪不够大，轻声细语，又往李讲的心湖掷下一颗重磅炸弹。

“羲，你难道忘了我说的那一剑吗？超然于外的仙，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挥出一剑，却谁也没杀。”

李讲心头一跳，涩声道：“那他做了什么？”

三长老沉声说道：“这一剑，截断了一段历史。”

“截断了……一段历史？”

李讲喃喃，惊骇至极，光是想想都为之感到悚然，“什么意思？”

三长老眼神复杂无比，语气道尽了沧桑。

“如果猜的没错，我们文道，应该曾经有过一段无比辉煌的历史。”

“但现在，整个宇宙所有相关的痕迹，似乎都因为这一剑被抹除了。”

“就像真的不存在过。”

三长老的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

他明确知道，甚至可以肯定。

这段历史很重要，关乎着天大的事情，或许在一千年前，路人皆知。

但是，无论他怎么回忆，怎么尝试寻找，都没用了。

冥冥之中，那一剑的影响力始终存在，阻碍着所有人寻找真相。

换言之，除非是仙人出手。

否则这段历史，这段岁月，永远都无法重现于世。

李讲胆寒，这该是多么可怕的手段，已经涉及到了玄而又玄的“因果律”。

凡是相关，皆被抹除！

三长老告诉李讲，虽然无法触及真相，但人们依旧在尽全力的靠近它。

眼下知道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这几百年来，所有读书人同心协力调查得到的。

只是，伴随着一座又一座书院在血战中烟消云散。

现在，只有紫微书院掌握了。

不过即便如此，与这一剑相关的消息依旧被管控着，禁止流传，否则很容易滋生绝望。

“原来类似的困境，上界的文道也在经历……”

李讲心情相当的复杂。

在下界，大唐不敢公布上界文道几乎断绝的真相，就是怕民众对文道丧失信心，发生暴乱。

而上界的处境也是如此。

他今天终于知道了一些真相。

可每一句真相都沉重如山，压得他没有开心颜。

“难道文道就没有仙吗？无人阻止他？”李讲有些不甘。

莫名其妙被戴上“罪道”的帽子，无数道友因此遇害，家破人亡。

这股恶气，怎么可能轻易咽下。

“所谓‘仙’，那必然是无敌于一个时代的至尊，怎么可能说有就有？”

萧策拳头紧攥，看得出来他也很无奈，“古往今来，文道不是没有出过有‘成仙之资’的王者。”

“可惜，无人能坚持到最后，这条路太艰难。”

能被称之为“仙君”的，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位。

然放眼茫茫宇宙，无尽星空，个中翘楚，人中龙凤，何止千万？

可想而知，仙路的竞争，是天底下最残酷的，每一个台阶都是由万千生灵的血肉堆砌而成。

文道无人成仙。

这是一种无比绝望的悲哀。

正因如此，文道才会任人宰割。

“落后就要挨打。”沈妍叹息，这般说道。

这是无数文人牺牲后，人们总结出来的教训。

“这个时代还未有人成仙。”

氛围实在是有些低沉，就连紫微圣女似乎也绝望于这前景的灰暗中。

于是，沈泥主动跳出来说，“或许，能有一位文仙拯救我们呢！”

“呵呵……”

萧策笑了，一张脸上尽是凄凉，“你觉得，天下的读书人，还能撑到那一天吗？”

空气一下死寂了下来。

因为，上界就只剩下紫微书院了。

而这仅存的硕果，看起来也风雨飘摇，被豺狼虎豹垂涎的目光锁定着。

沈妍，三长老都无话可说。

或许，他们早就对文道绝望了，此刻还待在这里，只是不愿放弃故土罢了。

“群星闪耀，诸雄出世，仙路的争锋，向来是所有生灵都不愿错过的无双盛事。”

萧策满脸失落，“可惜了，我注定无缘见证了，也不知道谁是那唯一闪耀的星辰。”

“我吧。”李讲面色平静道。

众人怔然，啼笑皆非。

古往今来，有几个人敢说自己成仙的？

哪怕是紫微书院的圣女沈妍，她也不敢如此放言，因为哪怕同辈之间也没有做到无敌。

那个目标太难了，一个时代只能有一人！

“真有意思，第一次看到如此狂妄的人。”

萧策摇头失笑，很快脸上的笑容敛去，淡道：“不过，羲，类似的话以后就不要说了，沈泥成仙的概率都比你大。”

沈泥勃然大怒，龇牙咧嘴想要啃咬萧策。

李讲闻言却是心头一跳，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萧策。”

沈妍沉声道，她在阻止对方说出接下来的话。

但萧策还是一意孤行，冷声说道。

“因为，你来自阴间。”